第九章 嵩山之顶诉迷茫(1 / 2)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嵩山之上更是平静无比。
忽然,那“少林寺”牌匾外的一颗古树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更显得诡异。
树上不是别人,却是半夜溜出来拿酒葫芦的林献之,他白天不敢拿进寺里,只好夜里偷偷溜出来取,这会儿正蹲在树上解绳子呢。
绑的时候生怕风吹鸟啄给弄掉了,扎的很紧,这会儿要解竟然还得费一番功夫。
可惜没带匕首配剑,不然便可割断绳子拿走了。
林献之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脚步声,林献之内功修行从不懈怠,在这深夜里自然听得明白,忙停下动作藏好。
心道少林寺果然戒备森严,这个时间还有武僧巡逻查看,还好自己错开了,不然闹到师父面前,定要罚他面壁思过。
若是生起气来,不准自己参加英雄会,那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一动不敢动,气息也压到最低,屏气凝神,还不忘偷偷往下瞧。
可惜叶子繁杂交叠颇厚,夜又已深了,纵然他目力再好,此时也看不清楚。
忽然听有人说话:“你是何人?”
林献之大惊,这不是蒋妹吗?她怎么大半夜跑出来了,是谁找她?
又听另一人道:“姜信。”
原来是五音教的掌门,只是他来找蒋娈,不知有何企图。自己若是这个时候下去,定要坏事,还是先藏好了听听罢。
果然,蒋娈这个直性子当下便问道:“你我素未蒙面,找我来做什么?”
那人道:“素未蒙面,却未必不相识,蒋姑娘,我来,是想跟你谈一桩买卖。”
蒋娈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买卖好谈的,如今五音教是敌是友尚且难说,你竟然要跟我合作?”
那人道:“既要合作,那便是盟友,又怎会与你为敌?再说,我也算是你的……叔父,自然不会害了你。”
蒋娈又道:“这话就奇了,你姓姜,我姓蒋,你又怎会是我叔父?我瞧着你们五音教目的不纯,神神秘秘的,要贸然答应你,却是万万不能的。”
林献之想起蒋绥说,蒋家和五音教曾是一家的话,只是不知她指的是什么。这会儿听到姜信说什么“叔父”,也有些好奇起来。
却又听到那人说:“当年玉蝶调被一分为二,喜志篇便是被你们一支拿走。也因这篇喜志,你们这一支才隐姓埋名,避世不出的。”
蒋,姜,倒的确是相似,原来蒋家还有这样的辛密。看来这是大小宗的关系,只是这玉蝶调又是为何被一分为二?
他耐着性子听,蒋娈又道:“如今我两眼一抹黑,你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全然不知,却也无从查证你言论的真假……好罢,就当你没有骗我,想跟我做什么买卖,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那人笑道:“英雄会胜出,少林寺会有一个彩头,我要那个彩头。”
蒋娈道:“你说的轻巧,我就只会弹琴,各门各派多的是厉害的青年才俊,要我拔得头筹,岂非是难为人?”
她说的谦虚,但也不无道理,各门各派舞刀弄枪居多,她本就没什么实战经验,抱着琴打擂台赛,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但那人似乎是笑了:“不忙不忙,蒋姑娘可以先听听报酬,再下结论不迟……若姑娘能拔得头筹并且赠予我,那我便用玉蝶调作为酬劳,赠与姑娘。还将数十年前的辛密,你们这一支归隐的原因,你祖父的去处全部告知。”
听蒋绥说的厉害,这玉蝶调定然不是凡物,这个姜信果然不是冲着玉蝶调来的,不然他怎能随口就许诺赠送?
只听蒋娈道:“你们不是四处搜罗喜志篇吗,看来你手上的也不全,又怎么敢说将玉蝶调赠送与我?姜掌门,你的话可信度不高啊。”
那人又道:“姑娘说的不错,我这里只差一篇喜志……若将我所有赠予姑娘,那姑娘手中便是世间唯一一份的全篇了。我并无觊觎之心,所以也请姑娘放心。”
蒋娈却是半晌没说话,林献之在树上听来,都觉得这姜信颇有诚意,只是不知少林的彩头是什么,竟然让姜信如此重视,连玉蝶调这等物事都不在乎。
“蒋姑娘可自行考虑,待英雄会结束后,我会再来寻姑娘的。其实姑娘也可以去寻些帮手……总之我要的只是那彩头,姑娘若实在信不过,可等彩头公布后再做定夺。”
那人说罢,只听得一阵清风拂过,底下便只剩下蒋娈一个人的呼吸声了。
蒋娈也没多待,自回去睡觉了。
林献之叹道:“蒋妹不知会如何抉择,但此事事关她家族隐秘,却也难为她了。明日我跟三弟商量后再去寻她罢,也免得她脸皮薄不好开口。”
其实林献之也存了帮蒋娈的心思,对于这个神秘的五音教,他也颇为好奇。费劲地将酒葫芦解下,这才揣入怀中,纵身回去睡觉。
他夜间提气纵轻功行动,在房檐腾挪,几个纵身便回了后山。远远瞧见房顶上坐了个人,心里打了个突,自己正好被撞见,这怀中的酒恐怕是抵赖不得了。可若是掉头跑,却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思前想后,林献之硬着头皮又行了几步,这才看清楚,屋顶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常泊。
瞧见是自己三弟,林献之也把心放回肚子里,跳将过去挨着他坐下,习惯地去搂他的肩,这才发现他衣服冰冷,不知道在此坐了多久。
“大哥,你回来啦。”
常泊倒是神色如常,大概是吹久了冷风,这会儿声音都有些不对劲。林献之察觉到他情绪不好,不然为何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屋顶吹冷风?
于是问道:“三弟,你怎么了?”
常泊沉默半晌,也没开口,林献之摸了摸怀中的酒葫芦,拉起常泊便往外走。
出了少林寺,一路向着后山去。后山峻极,少有人烟,只是山石甚多,并不好走。
且少林寺并非坐落于嵩山山顶,仍有小路能再往上行。
只是路途相较于底下便更加难走,两人走了一阵儿,竟然是没了路。
瞧着眼前十数丈高的山石,常泊也猜出了他的意图,当先纵身跃上那陡峭的山体,期间足尖还得借力,否则恐怕还上不去。
林献之喝了声彩,紧随其后,两人就坐在这冰凉的山石上,望着那盈盈月色,有夜风吹来,凉凉的发冷。
这倒是个好去处,人迹罕至,若是白天,恐怕也颇有些景致,只是现下月色朦胧,却是看不清楚。
“还在为半天的那些话烦心?”
常泊索性半躺在石头上,两脚耷拉在那陡峭的山石外:“算也不算,大哥,我只是……”
他停顿了半晌,才又道:“我只是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大哥,你阅历远胜于我,人又足够通透……你说说,人存于世,究竟为了什么?”
“圣贤书我读的够多了,但我想听听你的。”
林献之一猜他就是被今天白天的谈话绕住了,拔开酒葫芦喝了一口,果然绵柔可口,忍不住赞:“好酒!”
又道:“三弟,我好剑,好酒,好玩乐,这是我之于世的乐趣。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像那日你我决定去救蒋娈一样,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决定罢了。你能说你是为了那一瞬间活着吗?”
“你瞧,你我只是做了自己认定是对的,即便最后发现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但你可曾后悔?”
常泊道:“不曾。”
“是了,因为你我都觉得那是正确的,也愿意承担选择的后果。圣贤书教你做选择,教你修身养性,却不会教你应该喜欢什么,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说罢,林献之将酒葫芦递给常泊,道:“来!”
常泊不明所以:“大哥……这是何意?”
“你不喝酒,怎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喝?你不去这红尘中滚一滚,哪里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仗剑江湖,还是避世不出?”
常泊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似乎不对,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便接过了酒葫芦,里面酒液看不清楚,只晃了一下便醇香无比,光闻着就已经醉了三分。
他自己的葫芦里向来放着清水,此时将腕上的檀木串卡在葫芦腰上,右手半撑着,就这么坐在山石上闭目饮了一口。
清晨的光从他身后升起,并不明亮,他头发被梳在脑后,晨光照得他发丝毛茸茸的。
藏蓝色衣衫衬得他脖颈纤细,皮肤白净如雪,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是细细感受清风拂面,紫气东来。
终于是下定决心,喝了一大口,却被辛辣的酒水呛的咳嗽。林献之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常泊咳过,也笑了。
林献之这才跟他说起了夜里听见的事情,许是常泊深谙术数因此条理清晰,林献之和蒋娈自知不如,因此询问套话的事儿总爱教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