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佳人轻舞潇湘赏(2 / 2)
“想知道什么?”
三人对望一眼,都给常泊使眼色,示意他问。
常泊也不推辞,开口道:“五音教跟蒋家有什么关系,喜志和玉蝶调又是什么?”
蒋绥也不卖关子,道:“这‘玉蝶调’乃是一部琴谱,号称可以通过音律操控喜、怒、忧、思、恐五志,因此也叫‘五志引’,借此可以操控人的心智。其中细分了五篇,‘喜志’便是其中之一。至于五音教……”
“原本五音教和蒋家是一家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分了家,这也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能控制人的神志,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但几人见识过蒋娈的欢颜引,也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常泊点点头,又问道:“姜信又是什么人?”
蒋绥突然笑了,这一笑宛若冰河解冻,积雪消融,竟然是满室考究的装饰都被她这一笑比了下去。
“你们倒是偷听了不少……姜信是五音教的掌门,似乎跟少林有些不痛快,我曾劝过他不要生事,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蒋娈堂姐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被撞破偷听的事情,都有些不好意思。
常泊又道:“最后一个问题,姑娘可知蒋离歌为何不同她一起上嵩山,反而让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前往?”
这也是蒋娈想要问的,老头子说要处理事情,却到现在都不露面,究竟是什么事情,重要到可以撇下孙女的安全前去处理?
蒋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去问我祖父。不过既然五音教跟少林有些不痛快,那自然是认识的。蒋家又曾跟五音教是一家,若是认识也不算什么。”
常泊这才点点头便是明白了,蒋绥道:“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没什么事,就请便吧。”
蒋娈想了想,道:“堂姐,你为什么要来嵩山啊?”
蒋绥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总之不碍你们事儿。”
“那这位……”
蒋娈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
蒋绥道:“你不是已经听见了,怎么还要再问?”
她似笑非笑,看得蒋娈耳热,也不好意思再问了,拉着两人就往外走。
堂姐说了半天,那少年也不见求救,难道也对堂姐有意不成……
她胡乱想着,又觉得堂姐真是女中豪杰了,这种“强抢民男”的事情竟也能做得理直气壮,毫不避讳。
又想,自己小时候被撞破偷吃就要打人,恐怕比堂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正是此时,楼下突然吵吵嚷嚷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三人正巧出了门,就扶着栏杆往下瞧。
旁边有几个房间的人也闻声出来,有两个甚至衣襟歪斜,披头散发的就出来看热闹。
后面有的跟着舞姬,有的怀中搂着美人,整个楼层都好像突然馨香扑鼻。
常泊微微蹙眉,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瞧。林献之知道他平日那副无欲无求寡淡又清正的样子,简直是师傅眼中优秀徒弟的模板,能肯来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
也不在意,攀着扶梯往下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美,颇有些异域风情的女子,正在一楼一个像是戏台的台基上翩翩起舞。她红衣似火,只是轻纱覆面,瞧不清模样。
但其身姿轻灵,兼腾挪旋转,节奏欢快,有好些人已经开始鼓掌喝彩。
林献之眼尖,那女子并不像学过武的,能做到这样的速度,也当真是不容易,于是跟着拍手。
却看到常泊只是扫了一眼便叹气要走了,便拉住他问:“三弟怎么无故叹气?”
常泊道:“见有人可怜,自然叹气。”
林献之又问:“何人可怜?”
常泊答:“自然是底下那位跳舞的姑娘。”
“那姑娘身姿轻灵,叫好者数不胜数,你怎的觉得她可怜?”
“苦练只为博人一声‘好’,自然算可怜。大哥,你我习武之人常年在山上避世,便是你时常下山,却也不知人间疾苦。这女子若真是心甘情愿,你且看她神色,何至于如此冷清?”
林献之细细瞧去,果然那女子在一众叫好声中神色不变,乍一看是宠辱不惊,仔细想来恐怕的确如常泊所说。
蒋娈道:“即便如此,也比世间大多女子要幸运的多了。这潇湘馆虽说雅致考究,却终究是个享乐的去处,纵然伶人清倌再厉害,却也被当做消遣。”
底下热热闹闹,三人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还是林献之出声道:“世人有几个不可怜的,有人兢兢业业为求裹腹,有人熙熙攘攘为名为利,焉知自己不是他人眼中的可怜虫?但说到底,还不都是自己有自己的活法,哪里又轮得到别人笑了……”
蒋娈笑道:“大哥总是有这许多歪理。”
林献之却摇头道:“这怎么能算歪理!那舞姬虽不快活,但却仍有人嫉妒她,有人盼着过成她的样子。就拿你我来说,蒋妹,你觉得怎样的生活算是快活?”
“嗯,这我倒是没想过,但我觉得遍游天下山水,大抵算得上快活了吧。”
林献之又问常泊:“三弟你呢?”
常泊道:“为而不争,利而不害,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林献之笑道:“三弟你还真是谪仙人啊,但若你真求清净,又为何要下山?”
常泊愣住,喃喃道:“是了,我为何要跟你下山走这一遭……”
林献之又道:“你瞧,是人就有欲,这并不丢人。你求清净,这是欲。你我三人义结金兰,这也是欲。顺欲,自然过得快活,你只看她神色清冷,却不知这是不是她在为自己的‘欲’付出代价?”
“这世上对女子是不公平,但仍有像我师娘,像蒋妹这样的女子行走江湖,可见世上的事并非一成不变的。这世间自有运行规则,你我凡人尚且挣扎于此,人各有命,三弟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人因求不得而痛苦,自然也因得偿所愿而欣喜,三弟,我总觉得你活的太累了。”
常泊却不接话,只是默默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底下那跳舞的女子瞟了一眼他们这个方向。
三人回了房间继续吃喝,直到出了潇湘馆,常泊仍然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蒋娈有些担心,林献之却笑:“三弟涉世未深,这些东西他不想明白,恐怕是不会罢休的,且由他吧。”
走在街上,林献之突然低声道了句“不好”,蒋娈随着他眼睛看去,那是一对中年夫妻,身后跟着两个青年。
林献之低声道:“这便是我师傅!”
蒋娈正要问为何不好,就听他远远地扯着嗓子喊:“师父,师娘!”
那四人听到林献之的声音,回头再看,也是喜不自胜。
林献之心道潇洒日子到了头,迎上前去给师父和师娘行礼。
“师父,这位便是我跟您信中所说的姑娘,唤作蒋娈。”
“这是我师傅,天剑派的掌门。这位是我师娘,也是‘玉女剑’法的传人,江湖上都称我师娘一句‘孟女侠’。后面两位是我的二师弟司盈止,三师弟徐若华。”
正是在王家村附近受了伤的徐若华,他这会儿看见林献之也很高兴,笑的眉眼弯弯。
周礼先是跟蒋娈道:“我是献之师傅。”转头又对林献之道,“你这孩子,既然是通姓名,就该由蒋姑娘开口,怎可这样没规矩!”
林献之也没想到刚碰面便被斥责,摸了摸鼻子道:“徒儿记下了,今后不会了。”
他跟周礼之间的感情便是父子也不过如此了,自然知道周礼的意思。他是怕蒋娈不愿透露闺名,让他这样毛毛躁躁的说了,会惹得人家姑娘不高兴。
倒是蒋娈笑道:“不妨事的,我们三人八拜为交,义结金兰,互通姓名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几人同行齐上嵩山,林献之将期间发生的事情跟周礼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方才见过蒋绥的事。
林献之又问了关于英雄会的事情:“师傅,这次英雄会,咱们华山可要参加?”
倒是孟昭昭笑道:“路上你师傅就说了,‘献之这孩子,肯定要闹着参加’,看来还真是知子莫若父。你瞧瞧,还没上山就惦记上了。”
林献之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蒋妹和三弟还在一旁听着,于是道:“师娘你就别笑话我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山,快行到山门口,常泊突然把林献之拉走,低声道:“大哥,你的水……”
他们离周礼并不远,难保他不会听见,于是说的隐蔽,将“酒”改成了“水”。
但林献之立马就听懂了,下意识捂住酒葫芦,道:“哎呦,忘了这一出!”
他左瞧右瞧,不见有僧人来,便纵身跃上树去,将那酒葫芦牢牢绑在树枝上,这才跳下来。
“多亏你了,若不是你,我估计还要挨一通训诫……”
林献之勾肩搭背,拖着常泊跟上了师傅,打算夜半出来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