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坠龙（1 / 2）

男子悠悠转醒，剧烈的疼痛令他几乎不敢呼吸，每一口空气流经口唇，都燎起火辣辣的干痛。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依稀见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抱着一碗汤药，倚在雕花床棱上睡着了。

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的面色有些疲倦，睡得正酣，脸庞比初见更加削瘦了些，眉若悬河，双腮微红，唇如激丹，身着一席俏丽的亮澜色胡服，脚登如意云头靴，长发高束，长久未见，飒爽之感丝毫不减。他就这样看着她，想起那日在采露阁，她躺在他的身上，那双柔软紧紧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当日情况紧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至今仍觉得有些亏欠于她。危急时刻，她才思敏捷又不拘小节，豪爽更甚男儿一筹，令他时时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驰神往。

男子正沉溺于回忆之中，突然迎头被浇了一碗汤药。

上官婉儿吓了一跳，慌忙道歉，起身去寻帕子，她真是费解，怎么每回碰见这个人，总是发生一些脚趾能抠出大明宫的事情？自己方才睡迷糊了，突然猛地转醒，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汤药，一起身，竟然泼了他一脸。

上官婉儿用帕子将他的脸擦净，窘迫地赔着笑，回身重新倒上了一碗汤药。

“我自己来吧。”男子刚要起身，身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的额上瞬间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别动了，你伤得很重。我喂你吧。”

“你没下毒吧？”

“下了，专门在这等着毒死你呢。”

说完，二人都笑了。男子一笑，又疼得不轻，咬着牙从齿缝间发出一阵嘶声。

“行了，喝药吧。”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将汤药吹凉，一勺一勺喂进他的口中。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也没告诉我。”

男子轻笑：“你这人，还真是半点都不肯吃亏。”他忍着痛说道，“戈日勒，在北狄语中是光芒的意思。”

“芯儿。”上官婉儿回答。

“好名字。”男子的嘴唇血色淡泊，但眼睛还是那样皎洁好看，他看着她的脸庞，虚弱地问道：“芯儿，这里是哪里？”

“洛阳城郊的洪福医馆。你倒在洛水支流的一处小涧，腰部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我与家妹路过，救了你。”

男子刚要张口，上官婉儿摆摆手打断他：“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就算是我素不相识之人躺在血泊之中，我也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额”男子苦笑着，“其实，你坐到我的手了，现在已经麻了。”

上官婉儿一下子弹起来，这是她第一万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子眉头微皱，飞快地回忆着自己在洛阳城内遭遇的种种，惨痛的回忆比肉体的痛苦更甚，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就你一个。”上官婉儿背对着他坐着，要不是医馆夜半无人照拂，她尴尬得真想一走了之。

男子点了点头，阖上了眼睛。想来自己是与部下走散了。不知道他们是否有人生还前方，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今自己伤成这副样子，他不禁有些焦心。现在首当其冲的，是要同开阳取得联系。在心中做了初步的谋划后，他回首见上官婉儿背对着他坐着，眼中又填满了淡淡笑意。每次见她窘迫，都觉得煞是可爱，想要逗逗这个彪悍英武，却又可爱万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