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坠龙（2 / 2）

“你转过来。”

“干嘛？”

“我想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老老实实养你的伤吧。”

“你好看。”

时间临近了午夜，男子服了止痛的汤药后便入了睡，上官婉儿这才放心离开了医馆。

街上跳傩的队伍仍未离去，小小的镇子街道上汇集了十里八乡前来观看跳傩的百姓，大家热情高涨，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上官婉儿好不容易挤到了人前，得以近距离观看跳傩的表演。渐渐的，她发觉这些优人有些奇怪，他们跳得并不是传统的傩戏，而是围成一圈，挥动着四肢，动作怪异非常。随着领头人的呼喊，他们时而叩拜，时而举手向天，所有人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做什么古老的仪式。

伴随着震山响的鼓声，几个身材高大的优人抬来了一个巨大的铜铃，领头人将双手举起，高唱着咒语般的歌谣，铜铃清脆的声音伴着他们口中低沉的颂歌，似歌又似诗，时断时续，顿挫有致，回荡在夜空中。

这时，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一个妇女突发晕厥，跌坐在地，她怀中的孩子大声哭闹，周围的人扶的扶，叫的叫，一片手忙脚乱。

上官婉儿拨开人群，见这位妇女面如土色，赶紧点了她的穴道回拢气血，妇女才悠悠转醒。孩子吓得不轻，环着妇女的脖子，眼泪婆娑地一声声唤着娘亲。这女子醒来，看见了那巨大的铃铛，马上再次浑身颤抖，牙齿战栗，上官婉儿见她如此，忙叫了几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方才好了些，但只要铃铛声响，她便又浑身哆嗦不止。上官婉儿见她如此惊厥，便俯身问道：“你为何如此害怕这铃铛？”

街道上人声吵嚷，上官婉儿大声问了几次，女子才瞪着呆滞的双眼回答道；“媪，媪妖！”

“什么？”上官婉儿猛地警觉，那女子惶惶地望着上官婉儿，牙齿哆嗦地几乎无法吐字：“我夫君，便是听到这铃铛声后被媪妖掳走的。”

“你能肯定，是同一种铃铛声？”上官婉儿回头望了一眼跳傩队伍抬着的巨大铃铛，见此铃铛为铜掐了银丝编制的，工艺十分精美，造价不菲。除了巨大的铃铛之外，跳傩的戏子们手中都拿有一个同样工艺的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穿透力极强。

“是，绝对错不了。”妇女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但语气十分认真，不像是刻意说谎。

突然，天上传来贯耳的长啸声，这声音恍若从遥远的宇宙笼罩而下，穿云入地，百姓们惊异地停下脚步，纷纷抬头望天。只见云中一个蛇形的动物在云中穿行，腾云驾雾，见首不见尾，一声声长鸣响彻天地。百姓们皆驻足昂头指天，长嘘短叹，惊诧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上官婉儿呆立在原地，望着天上游走穿行的影子，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天空中的黑影哀嚎一声，在云中翻滚下坠，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地动树摇，惊得远处的山中飞鸟挥翅群起，在夜空中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形成一团团黑影。上官婉儿望着惊鸟的方向，那正是洛水之畔。

突然，跳傩队伍的领头人大喊一声：“宗脉不正，大厦将倾！神降天怒，洛水坠龙！”跟在后面的十二神兽疯狂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击鼓之声震耳欲聋，皆高喊：“神降天怒，洛水坠龙！”

百姓们不明所以，许多孩子被巨大的声响吓得趴在大人怀里哭泣，男女老少呆愣地看着越来越疯狂的傩舞，只见跳傩的队伍浩浩荡荡，踩着鼓点向山中走去，许多好奇的镇民在后面跟着，也有不少胆小的带着孩子妻子一路小跑回家，那些人带着狰狞鲜艳的傩面，将火把高燃，不停地摇着铃铛，红色的火花从面具的嘴里吐出，他们迈着大步，百姓们跟在后头，整个镇子沉浸在诡异的欢庆中。

上官婉儿叫了一个同村的老乡将那妇人护送回家后，跟着人群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来到了洛水之畔。

一股腥味儿扑面而来，借着月色，隐约看见水岸之上一个巨大的动物的身影，黑黝黝的鳞片泛着油亮的光芒。

百姓们纷纷不敢上前，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指着那黑色的巨大身影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龙！是黑龙！”

话刚一出口便引起了骚乱，大家惶恐不安地在远处停住脚步，只见那动物长二十丈有余，身躯粗大如石柱，背上黑墨色的鳞甲油光锃亮，四只巨大的爪子似鹰又似隼，牢牢地抓在淤泥之中，头如牛，几根粗壮的须耷拉在地上，牙齿尖利，吼声声若洪钟。它扭动着身体，吐出的鼻息使周边的树木为之摇晃，两只似鹿般骨节分明的冲天角长在头前，眼睛微阖，身体缓缓蠕动，在岸边拖出一条泥泞的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