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主人(2 / 2)
被杀前的那个晚上,他几乎彻夜无眠,马背上的一行人在一片森林前的草地上扎营,这里的阔叶林整晚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初春的嫩草柔软舒适,这是安静到诡异的森林唯一的好处,三个恩斯拉克吃着烤制的猪排发出愉悦的笑声,奥哈拉混在其中啃着一只猪蹄,恩斯拉克人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那两个男孩也允许坐下来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热情的邀请奥尔肯一起吃,但他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是那种只要心中有事就会忧心忡忡的人,而且他发现这里恐惧的人不止他一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他能看到孩子的母亲左立不安的踱步,或许她知道自己为何恐惧,他心想。
他快步走到女人身边,女人眼神闪过一丝惶恐,但随即平静下来。
“大人,有有什么事吗?”
女人怯生生的问道。
“我们快到了吧?”
“什么什么快到了?”
“哈达说的那个地方,他应该给你说过了吧?”
奥尔肯用眼神示意孩子的母亲看向正在大笑的哈达,她犹豫了片刻后抿紧嘴唇点点头。
“你到了这里突然紧张了起来,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奥尔肯装作不在的问道。
“这里这里没有被降下星灵选中?”
“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我们人类居住的地方,我跟那边的大人也说过了。”
远处乌鸦的啼叫让女人不安的四下张望,奥尔肯思考的她的话,突然猛的想起了儿时娜迦卡布罗斯孤儿院里的老嬷嬷说过的睡前故事,每当夜晚涨潮时,老嬷嬷就会将较小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为他们讲些不着边际的故事,他依稀记得那是一天的雨夜,老嬷嬷抿着掉光的牙齿慢慢的说,在天球交汇世界还未闭合时,这片土地上还没有真正的种族之分,最初的天神看着逐渐强大的人类感到了恐惧,于是他降下欲望之火和猜疑之蔑,他们人类的种族开始分裂逐渐诞生的新的种族,从此这块土地上战争不断,他们也不会团结一致了,战争将会伴随着人类直至毁灭,那天他听的入神,从此他记住了那个除了人类外第二大的种族——瓦斯塔亚。
“你说的是瓦斯塔亚是吧?”
知道他在怕什么后他反而变得冷静了许多,他也想明白了为何那几个恩斯拉克人有恃无恐。
“是的大人,我听祭祀曾经说过瓦斯塔亚人是最堕落的存在,他们的存在玷污了星灵,他们”
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随后看向正在走向他们的哈日松。
“我们在讨论明天的客人呢。”
奥尔肯僵硬的对着笑了笑,哈日松也对着他笑了笑,随后径直的走过他们去将马匹牵去河边吃草。
“瓦斯塔亚不喜欢你们艾欧利亚人是吧?”
“是的,他们不信仰众星,做事野蛮又粗鲁,文明在他们身上不复存在。”
“他们在和你们打仗吗?”
“嗯那不算打仗,他们只敢小规模的越过边界,因为天启者和伟大的众星庇佑着我们,他们不敢上前。”
“哦,那我明白了。”
奥尔肯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他想明白了恩斯拉克人逃跑的办法,既然瓦斯塔亚人也在进攻艾欧利亚,那敌人的敌人想必会成为朋友,况且朋友还有马来作为见面礼,想离开艾欧利亚肯定不难,这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遇难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后不知为什么仍有一丝悸动,他几乎彻夜未眠的呆望着天空,他能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在下坠,儿时的老嬷嬷、奥哈拉、奇玛拉、和院长进入了他的意识里,回忆让他感觉温暖和沉重。
远处的马蹄声将奥尔肯吵醒,此时天空才泛起了鱼肚白,他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森林,那里有一队骑手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马背上的人让他背后留出了冷汗,他们一共十个人不到却有着近五种发色,精致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尖耳朵,颜色各异的长披风盖住风格各异的脚,有的似爪,有的像蹄。
瓦斯塔亚人,瓦洛兰大陆上混血糅合的魔法产物,艾欧利亚口中的堕落之源,世界各地人眼里的另一种约德尔人,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来,也没人关心,他们与我们如此相近却又如此不同。
“早上好,各位大人。”
哈达恭恭敬敬的用奥尔肯完全听不懂的瓦斯塔亚古语说道,他说的那么流利,以至于奥尔肯怀疑他说的是不是恩斯拉克语。
“来圣地有何贵干?人类。”
他们为首的是个女性瓦斯塔亚,她有着深紫色的头发,同样深紫色的尖耳朵,踩着马镫上的脚也是深紫色的,紫色的绒毛附着至小腿,与其说不是脚不如说是深紫色的爪子,因为如果细看就能看见指缝中隐藏的利爪。
“我给您带了礼物,大人,这九匹骏马献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哈达指了指马群,紫发瓦斯塔亚人微微侧颈看向那边,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他们中间炸开,清晨的微风吹拂过奥尔肯的后背,让他后背发痒。
“我喜欢你的见面礼,人类,说出礼物的含义。”
“我们希望你能护佑我们一行人到您的边疆的海边,我们需要乘船离开这里。”
“有趣的请求,想必你也经常同我们合作咯?”
紫发瓦斯塔亚人用手指绕着头发,面带笑意,奥尔肯看向她的黑瞳,那是犹如湖底的深黑色,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发现紧张的不止他一人,他看到艾欧利亚女人搂着两个孩子的腰,两个孩子则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扯着她的衣角,三个恩斯拉克人并排的站在一起,看上去神态自若,但如果你仔细观看就能发现他们微屈的双腿,紧绷的肌肉,和微微颤抖的手,他甚至能看到奥哈拉聚精会神的听着,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弟弟这样,这不妙,他想着。
“是的,我们之前之前经常同蒙卡尔合作,合作的内容”
哈达继续说着,但紫发沃斯塔亚人面露微笑打断了他,她说道:
“够了,我知道了,走吧人类,把马匹留在这,我带你去见蒙卡尔。”
紫发瓦斯塔亚人牵了牵马绳,马儿顺从的转了个方向向前走去,去他的瓦斯塔亚也一同转身,恩斯拉克见状喜出望外,连忙催马跟了上来。
“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一路上很照顾我们,我们应该带上他。”
奥哈拉走之前问向哈日松,后者只是淡淡的一撇,随即说道:
“我们管不了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随后他也催马跟前,就走奥哈拉和奥尔肯陷入两年只境时,紫发瓦斯塔亚人突然回头说道:
“带上三个艾欧利亚人吧,我又不是蒙卡尔,我对人类一视同仁。”
奥尔肯看到紫发瓦斯塔亚人露出和煦的微笑,他忙自己下马,把母子三人扶上自己的马。紫发瓦斯塔亚人催马快走,这让奥尔肯的马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远处的马蹄声和恩斯拉克恭维的笑声让奥尔肯放松了不少,他轻吐一口气,等着一切结束了,他想着和奥哈拉一起去开一家名为“阿莉戴尔”的酒馆,他想念她,就如同想念比尔吉沃特“淹神”酒馆的朗姆酒味道。
遇难前五分种前,他能看到那九匹黑马被另外一些瓦斯塔亚人牵着走向了树丛,这个举动让他有些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到附近的树林里传来了一声乌鸦的啼叫,他下意识的朝那边望去,随后看到了一个让他身体本能的下蹲翻滚闪躲的东西朝他飞来,那是一只用桦树制成的箭矢。
最先遇难的是哈日松,他走在靠近森林的那一边,飞箭破空的声音只是在他耳旁一瞬,下一秒那只箭矢就穿过了他的耳膜直钉入地面,箭上面的白色和红色的液体顺势滑落在绿色的草地上,他如同醉酒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他胯下的马惊得人立而起,这也正好挡住了射向奥哈拉的那一只箭,下一个瞬间,他只听见奥尔肯在拼命的呼喊,随后奥哈拉掉转马头,朝着奥尔肯的方向策马狂奔。
哈达看向钉在他脚边的箭矢反应极快,他抬头怒视紫发瓦斯塔亚人,发现她仍是那副笑容看着他,他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环抱住住马头催马向前,这个角度是这个民族独有的进攻手段,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壮硕的马上挡住,恩斯拉克语的咒骂在草地上回荡,但那声音没能传多久,因为就在他刚催马向前俯冲时,紫发少女的箭就刺穿了他的马的胸膛,马嘶鸣一声后速度慢下来很快便被右侧射击而来的箭雨扑到在地,硕大的马身侧翻时压断了他的脚,骨头碎裂的声音被他的大叫和咒骂覆盖,他回头想寻求牧仁的帮助,但很快没了声音,因为牧仁握刀的手已经被箭定在了地上,胸口插了三四根箭,此时他正在自己的排泄物种抽搐痉挛着,临死前他血液的腥味和排泄物的味道伴随着另一只箭紧紧的扼住了哈达的咽喉。
清晨的微光如雾一般洒在紫发瓦斯塔亚人的身上,她庄重而又轻盈的走向恩斯拉克,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和煦优雅,她边走边说:
“我说过我会一视同仁的,只有蒙卡尔那种白痴才会和人类做交易所以他死了,只是可惜了这些箭头和这匹马,他们原本会和我一起对抗彩鸢。”
她对着恩斯拉克人的尸体又补上数箭后又等待了一会儿伸手将那些箭从恩斯拉克人身上拔出,箭身上残留的鲜血让她略微皱眉,她用手帕将它们擦净后收回了箭袋,一旁的金发瓦斯塔亚人像她走了过来。
“跑了两只,大人。”
“别急,让他们在跑一会儿,我好久没射这么远的猎物了。”
翻滚中奥尔肯尝到了泥土的味道,他还没得及细细品尝青草的芬芳,更多的箭矢就从右边的树丛里飞射过来,就在避无可避的一瞬间,马蹄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同时从后方传来,远处疾驰而来的奥哈拉一把抓住他的腋下将他提上马,他上马后惊得甚至忘记了说话,更没有看到斜斜的插进奥哈拉背后的羽箭。
马儿带着他两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因为它在也没法忍受其中一位骑手的摇晃,何况那是骑手有近二百五十斤,奥哈拉的脚脱离了马镫跌落到了地面,他背后没入的箭有近两寸长,奥尔肯呆呆的下马想要扶他起来继续上马逃跑,他想起了在比尔吉沃特的珍珠街他们合伙抢了一伙人的渔获只是为了其中的白蝶贝的珍珠,他本不想抢劫他们,只可惜倒霉的渔夫走进了他们的视野。如今他像拖着那网渔获一般想要拖动他,但那是徒劳的,奥哈拉的鲜血从嘴角涌出,奥尔肯又想起了那次“黑潮”,那些堆在他身上的尸体,他回想起斯维因的话,果然,版图的轮廓必须用士兵的鲜血勾勒
“你在流血,大个子,帮帮忙,我们上马,还要一会儿我们能进森林,没事的,没事的,弟弟”
奥哈拉徒劳的想要爬起,但无济于事,在挣扎了几次后他把手伸进口袋用含糊的话语对奥尔肯说:
“奥哥哥,这有腌鳕鱼,我没力气喂到嘴里了,你你带走它,替我吃光走吧,走”
奥哈拉瞳孔渐渐涣散,他将兜里的腌鳕鱼捏在手里想要递出去,但他的动作变得太慢了,在他呼吸停止的前腌鳕鱼就散落在这片土地上,奥尔肯抓起那些鳕鱼,连着草根和泥土送进嘴里,哽咽的喉头让他吞咽困难,他踉跄的爬起,翻身上马后他回头看向远处的尸体,在那边的土地上,瓦洛兰大陆孕育的生灵的鲜血反哺着大地,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
在名为战争的城堡里,真正的主人从来只有一个,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他翻身上马准备猛夹马腹,但他发现他根本使不出力气了,一股带着铁腥味的味道冲入他的脑门,他低头向下望去,有一只羽箭刺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