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年将（1 / 2）

少年将

浓烟欺山，春雷惊怖，滚滚黑云被大风驱赶着向四下里扩散，似要侵吞下苍茫的天地。牧民纷纷驱赶着牲口归家，妇人们匆匆地收起铺在院中的物什庄稼，孩童钻进了屋里，一扇扇户牖被关紧了。

一位十岁上下的年轻公子，额前脸上涂着几道卷绿的松汁纹彩，着一身赤底织金四合祥云纹圆领凤袍，跨着一匹白马，正驻立在山峰之上，紧盯着崖下的那条界河浟河，湍急的河水一路翻滚，吞吐着，卷噬着，向不远处的岔道奔腾而去。浟河在不远的石滩处辟出个“人”字，顺着日晷的方向划出了三国之界:荆、楠、佟。

眼见着暴雨将至，少年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身后的一众随从静静跟随，安定沉着。

少年看见山间有青紫色的雷闪划过，他直了直身子，眼神闪烁起来，细细的脸颊如枫叶的尖。

“它们一会儿便会跑出来了。”他说着，轻描淡写，不容辩驳。几十个人就这么跟在他身后。此为山势最险处，诸峰拥挤堆叠，壁立千仞。

他爱带着一大群人狩猎，让大家围成个大圈，看着他的勇士

在丛林间围捕，与兽角斗，堵截、伏击、交锋、擒纵，逼得大虫无处可逃。随从们看清楚了，若有人叛变，下场便如这些猛兽，他不杀你，却会紧跟着你，追逐着你，直至你力竭身亡。

就是这样一个公子，出了猎场，换下劲装，却全然成了另一个人。

他对门客礼敬，对仆从和善。门客有谋，仆从忠良。

他不常笑，也很少流露出欣喜，即便是喜，也能发现他，笑容很淡，不见波澜。

一群人紧随其后。

隐隐的，有马蹄声从远方驰来。

少年向下望，却见两名女子共乘一马在前头疾驰，十数乘铁骑紧追其后，剑拔弩张，二女都着红裙，此时便如一团红云腾走。年长的莫约三十，年幼的只七八岁;二人全仗着座下骏马神勇，才将追兵抛开数丈。

少年看着，知二人要犯难了，果然———大河已然横阻在跟前。

界河之央。

河宽数丈，水流却深且急，狂奔中的马儿猛地遇见奔腾的流水，惊地直立起身来，扬蹄嘶鸣。鞍上的两人坐立不稳，只能哆嗦着紧握马缰，贴伏在马背上。那伙武士却已在身后排开了，像墨色的扇面，要将红云拢住，那年长些的知无计逃脱，一咬牙便拍马下水，方至河心，后背便直生生地中了箭，她惨叫一声，伏在那女孩的肩上，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滴湿了女孩的前襟。女孩咬了咬牙，却不曾回头。

少年细看了看那队人马的衣袍纹饰，略一思忖，便命身后的

随从抽弓架箭，待那山脚下的追兵纷纷下水离了岸，他一声令下，瞬间流矢飞驰。追兵正向河心挺进，没曾想竟遇了冷箭，周身水流湍急，一时找不见敌方，不由惊慌。

他们离那女孩渐渐远了，落在身边的箭却不曾停。

这时已下起了雨，女孩听雨点铿然，却不敢张望，只凝神注视着前方。临了岸，身后已没了声响，于是往身后看，不由地一呆。追兵们全被射下了水，河水一片嫣红，一股股地铺陈开来，像绽开的莲瓣。

她一怔，忽然望见了那红袍少年，他正漠然立于高山之上。少年骑马率众曲曲折折地下了山，来到她面前，他望了望河

面，问:“他们为何追你?”

女孩儿黛眉樱唇，白净的面容粲然生辉，额前秀发沾着水珠，却愈发衬地她面容娇丽、灵动可爱，她眉梢微蹙，道:“他们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