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蘅 芜（1 / 1）

蘅芜

时当新正，地气初动，天还蒙蒙亮，宫苑寂寂，有幼莺鸣啭。玘灌早早地起了床，见川儿还没有醒，便压低声音唤来洪络，为自己穿戴上簇新的大红莲花云纹穿花金狮圆领袍，丹矾彩雀玉宫绦，白绢袜，云头靴，猩红玄狐斗篷，不使人伴，便出了锦华宫，一路来到了望春园。

园门外的粗使宦仆正在清扫积叶，玘灌爱极了这片园林，四季常来，于其中的一草一木几尽熟识。此时曙光尚未出现，朝霞却已漫天，园林东南有石山梅林，远远地便能闻见花香。玘灌穿过一条逶迤石道，身旁脑后竹尾森森，香尘细细，只是人烟稀少。冬天的风呼啦啦地吹过竹林长道，很有些凉意，玘灌拢了拢斗篷，心间却是热烘烘的。青石道一直通向梅林，走近了，只见梅花然怒放，满树满枝，蓓蕾如腴，繁华如云，芬芳四溢。

玘灌微微一笑，走进梅林，在花树丛中挑捡了一会儿，折下一枝梅花来，花瓣明黄，星点繁密，花柱牙白，花蕊鹅黄，艳丽夺目，芬芳怡然。

玘灌捧着梅枝从望春园出来，偷偷溜进了魏婷宫，他来到窗边，趴在窗台前向里头探，只见连若里头一件浅云色衬里，只露

出短短一截宽袖，外披着件嫩青色蝶纹暗花纱披风，正坐在黄梨木雕花椅上对着一方象牙雕花小圆镜梳妆。

屋中通了暖炕，热融融的，玘灌将梅枝递给侍女，示意她们不可出声，蹑手蹑脚进了里间。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和连若渐渐近了，心中一喜，便蹿上来捂住了她眼睛。

连若正拿着玉簪要戴上，怕扎伤玘灌，便放下来，道:“是灌儿吧?”

玘灌松了手，交代一旁伺候的婢女洛儿去把梅枝插好，自己悄悄地问连若道:“姐姐，你还生我气么?”

连若已闻见了梅花清香，转过身来，却先见到了玘灌，只见他秀气的面庞有些阴柔，带着不谙，一副烂漫天真模样，她轻笑一声，没有言语，一手挽起发髻，一手拿起簪子插在发簪上。

玘灌望着她雪白如玉的面容，有些羞愧，见她迟迟不语，又有些心焦，握住她正拿着玉簪的手，透过她的脖颈，眯眼看见了她雪白的肌肤，凑上前去，贴近她道:“姐姐，你真好看。”

连若一惊，忙掰玘灌的手，传洛儿来给玘灌看茶。听洛儿要来，玘灌只好收敛了些，却趁着洛儿尚未来到，抽出了连若的发簪，将她的发髻解了开来，一面拿出怀中的紫檀木梳轻梳她那一瀑秀发。连若的长发被散下，只好用手拢了拢，未及言语，却早将身子往一边侧了侧。

连若来拿梳子，玘灌反手捉住她的手腕，问道:“姐姐，这是什么?”连若正要抽手，却被玘灌拉住了袖子，只见她淡樱色的袖中藏着方天青色帕子，轻薄柔软，精雅别致。不待连若遮掩，玘灌已一把扯了那绣帕藏在背后，连若不便争夺，只好轻轻拉着玘灌衣襟道:“还给我嘛。”玘灌见她忽然流露出了小女儿情

态，不禁一呆，仗着自己高了她些许，便举起手臂道:“你来拿啊。”连若却道:“你快给我。”玘灌听她语音柔和，更不愿还给她，只盼她一直缠在自己身边。连若却真有几分急了，道:“灌儿乖啊，别闹了，改天我也给你绣一个。”玘灌这才放下手来，看着绣帕上的蘅芜图案，忽然问道:“姐姐，这是什么?”连若答:“就是平常花样罢了。”玘灌却失色道:“你骗我，那是蘅芜，你喜欢……”连若忙上前去，用指尖轻按他唇，玘灌一呆，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