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人人都有斗气,只是多少的区别而已。一个普通人,哪怕是个砍柴的、贩菜的,一天功都没有练过,或是刚生下来的婴儿,只要能喘气的,都有微弱的斗气在体内萦绕。斗气会随着情绪外露。当人愤怒、悲伤或兴奋时,斗气更容易喷薄而出,这才会有目眦尽裂、头发上指、骨骼劈啪作响等等表象。可他方才探测对方时,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这就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真的一点斗气都没有,要么就是对方的斗气水平已经远远高过他的,而且能把心跳、呼吸、出汗都控制得滴水不漏,使人看不出一点端倪。周勃的金系斗气已达到大成五级,可以说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可这次探测,倒像行军打仗时把斥候撒出去,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不是没探到东西,是一个都没回来。这让他心惊胆战。
“这里是代王的地盘,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若想对你我做点什么,哪用得着自己动手下厨。吃吧。”
刘恒并没有去火场,而是直接回了寝宫方向。他无声地、慢慢地踱着步子,年轻俊美的脸被墙上的火把映得忽明忽暗。远处有人过来了。刘恒站住,然后屏退了身后的人。一名亲随上前行了个礼。
“殿下。”
“宋昌。确定吗?”
“确定。火起后不久那股若有若无的斗是真的,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宴饮开始后才消失。”
“会不会是王妃?”
“应该不会。那是火系斗气,而且……当时王妃已经……”
“是我们的人吗?”
“臣已经查过了,不是。王妃身边的高手本来也没多少,大部分刚露头就被杀了。仅剩的两三个人也已带伤逃走。”
“那人……他有多强?”
“深不可测。当时整栋楼都是火,外面还有陈平所布的结界。即使以臣的功力,也做不到突破结界,在火场里来去自如,还不惊动任何人。”
刘恒这时才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场。那栋一个时辰前还屹立在大火中的楼房,此刻正像一个不堪重负的人,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声,慢慢地倒下。
他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
宋昌犹豫了一下,问:“殿下……要不要追查一下?”
刘恒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火光,冷淡了一夜的双眼里突然有了哀戚和愤怒的神色。但这神色也只持续了一刹那。接着,他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宋昌的感觉没有错。就在火焰吞噬整栋楼房,陈平从外面布下结界之后,一道由火焰组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房间里。那火看起来有些特别,是紫色——此刻房间里已到处都是红色的火苗,丝帐卷曲着被引燃,珠帘上,串着珠子的线被烧断了,珠子一颗接一颗地落在地上,然后摔得粉碎。但那火遇到他身上的紫火,竟好像某种生物一样,畏缩地向旁边躲去。
仿佛在悠闲地游览什么景点,这道身影移动在火场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满屋子的打斗痕迹和尸体。
“这是一招‘贯日诀’。又一招‘贯日诀’。”
“这是‘金针诀’。虽然准狠,但失之过猛,便不及了。想来是激愤之下,控制不住力道所致。”
“好一招‘祭天诀’,以小成四级的罡气催动此等刚猛的坤级斗技,难怪会同归于尽了。”
他一边嗟叹着,一边绕过一根着火的柱子,静静地看着使出这些金系斗技的人——代王妃——的尸体。
纵然生前雍容华贵,这位代王妃此刻已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血人。“祭天诀”是与敌谐亡的坤级斗技,施法者至少需要达到大成级别。级别不够强行使出,无论使不使得成,用斗技的人都会气血沸腾,内脏爆裂,即使立即接受救治,大部分也会全身出血而死。
这代王妃应该是刚出月子不久,薄铠裹在身上有些紧,她躺在地上,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宝剑,左手捏着一个剑诀,浑身的血已经被烈火烤干了。看起来,她竟然是独自面对鱼贯而入的士兵,战至力竭而死的。
“不愧是吕家的女子,如此烈性。吕家的男子如果有她一半的心性,也不至于灭族了。”
代王妃身后不远有三个孩子的尸体,大的六七岁,小的才两三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害怕,大张着嘴,临死还互相牵着衣角。他们尸体上没有外伤,但喉头暴突,面色发青,双目圆睁,应该是被灌下毒药后身亡的。
他伸出手,挨个试了试三个孩子的鼻息,然后站起来,叹了口气。饶是他见多识广,来之前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母子俱亡的一幕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时,他听到前方有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是从另一名女子的尸体下传来的,看尸体的装束,像是一名奶娘或侍女。她趴在什么东西上,手臂张开,死死地护住身下的东西,背后被刀戈砍得血肉模糊,一条腿已烧着了。
他上前搬开女子的尸体,看到一个竹制的篮子,篮子里赫然装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想来是代王妃的第四个孩子。这婴儿同样面色发青,气息微弱,正眯着眼睛,迷惑地打量着它看不清的世界。白色的襁褓被奶沾湿了一半。这个初生儿应该是和他的哥哥们一样被喂了毒药,但怪异的味道让他把毒药和肚里的奶吐出了大半,这才把小命留到此刻。
陈平还是知道轻重的,所以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士兵们给这些孩子喂下了毒药。
那身影轻轻地把襁褓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真不枉我跑这一趟……刘氏啊刘氏,我主人家的债,我父亲的债,你们就从此刻开始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