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千二骑冒死破阵圈(1 / 2)
残阳如血,天地一片昏黄。
本应和煦而清新的春风,现在竟如此凌冽,呼啸着席卷大地,扬起阵阵沙尘,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两军交战,杀得昏天黑地,流血漂橹。
万对千,十对一,本应该是一边倒的屠杀。
余南时一声哨响,盛家军骑兵以极高速度扑向诱敌的六千人战阵,迎接他们的是千弩齐发、应弦而倒的血腥场景。
与此同时,高元、表舅各带着十余名士卒充当疑兵,活动在主力的左右两翼,赌上自己的性命以牵制两侧敌军。
高元无畏地冲向敌兵时,清楚地听见余南时的一声断喝:
“元儿小心!”
自愿充当先锋的哈剌章披挂重甲,身先士卒,将当年北元铁骑驰骋中土时“以之驰突,乘胜破阵,无不如志”的残魂泼洒在手中的凛凛弯刀上。
在这位如狼似虎的战士身后,一众骑兵都大受感动,无不竭力冲锋。
甚至有人扯下了身上的铁甲、戎衣,赤膊上阵,无所畏惧的势头可见一斑。。
蜀军战阵中央的朴在云,面对眼前如虎豹般的铁骑,顿觉处境相当险恶。
此时能带给他安全感的,除了位于两翼的父亲的大军,就只有手下的数千张强弓硬弩了。
盛家军从数十个方向猛攻而来,给蜀军上至朴在云、下至弓弩手,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放箭”的命令声此起彼伏,透着一股心急火燎的悲凉。
在蜀军弓弩手队列里高频次的弦声中,矢如雨下,预备的上万支箭即将见底。
可对面的骑兵仿佛杀神降世,连三处受伤者都红着血眼,高声咆哮着,握拳透爪着,踉踉跄跄但坚定无比地疾奔而来。
盛家军骑兵的腰胯,都被长铁链锁在马鞍上,这样既留足了骑兵下马步战的空间,又防范了坠马的风险。就算骑兵倒毙在马上,战马也能完成冲散敌阵的任务。
前排骑兵倒下,后排战友在掩护下轮番放箭,在对射中抑制了箭雨。
而西蜀军的控弦士兵,在高强度的放箭中,精疲力尽,手指僵硬麻木、甚至勒出血痕者甚多。
在旋风般的骑兵阴影下,很多人都无法正常挽弓拉弩,即使强行发射,力度和准头也大打折扣。
面对如此处境,朴在云没有自乱阵脚。
他坚信,依靠拒马、鹿角,辅以长枪、盾墙,勉强稳住阵型不散,静候父亲支援,这股桀骜不驯的敌人就会如秋风扫落叶般土崩瓦解。
哈剌章身中数箭,终于杀至敌阵仅五步内。无数蜀军士兵手抵长枪,戳将上来。
战马嘶鸣着倒下,哈剌章掣着弯刀,左砍右劈,立杀二十余人。
刀刃折断,他拎起腰上两条断锁链,“呼呼”生风,十几人被活活绞死。
身被数十处伤痕,他仍在与西蜀军血战到底。其口中的咒骂声响彻云霄,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他坚持不住、缓缓倒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支撑起来。
来者正是余南时,后面紧跟着三十余个浑身是血的士兵。
“杀了朴在云,他们就群龙无首、不战自溃了!”
一听余南时的话,所有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朴在云。
“掩护我!”
手下们还没来得及请示,余南时就已踩着敌兵的肩头,平步如飞,直冲向朴在云所在的帅旗下。
朴在云的数十名卫士树起如林的枪刺,余南时躲闪不及,腰腹连中五枪,仰天而倒,滚落于地。
卫士们抛出数十条套索,欲要将其生擒。岂料他一个鲤鱼打挺,竟纵身躲开了任何一条套索,反手抢夺下四条长枪,拖倒了七八人。
猝然间,他瞄准朴在云,连掷三枪,怎知朴在云马背功夫惊人,提缰控辔、踩蹬跳身,硬是毫发无伤,让身边的人遭了殃。
余南时顿悟,目标距离太近了。长枪抛投只适合远程狙击,在近距离中准头不够,力度欠佳,自然对他无可奈何。
他右手以重拳抗敌,左手双指绕到背后,悄然无息地夹断枪杆,留下了尺余长的镔铁枪头。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拼死熬到近身。
然而,朴在云没有坐以待毙。
须臾之间,弓马娴熟的他双脚夹紧马腹,战马前蹄腾空,俯身拈紧鹊画弓,搭上柳叶箭,轻轻一放——
“咻——噗”
余南时已一跳以闪躲,但刹那间只觉一阵阴风从头顶席卷而过,活生生地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他仰卧于地,发现那一箭贯穿了兜鍪、武弁,打散了发髻,在头皮上剌出了一道两寸长的疤痕。
那一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朝着囟门奔涌后,戛然陷入了沉寂,宛如一滩死水。
这时,身上的五处血洞的剧痛感顿失,只是忽然间像沉睡过去似的。
耳边环绕着西蜀士兵们的欢呼雀跃声,一道深入骨髓的寒意正在逼近脖颈。
“把他的头缴到京城去!”
蒙眬着明晃晃的刀刃,他悲不自胜,心酸彻骨。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让他们割下我的头,传首西蜀,沦为千古笑柄。
我大仇未报,此时会死不瞑目的。
我还不能抛下舜英!
骤然间,他竭尽全力空翻而起,一拳打在准备取头的士兵面门上,竟打得那厮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他夺下了那人的手中刀,即觉身如铁柱,风潇雨晦不能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