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中）（2 / 2）
说陈雯不喜欢逛街是假的，那种经过充分思考，多维对比和人与人博弈之后，用金钱换来实物的刺激，是每个人刻在群居基因上的特殊反应。只不过陈雯更加喜欢实用的东西，相比于需要精心擦拭的珠宝首饰，她对趁手的扳手更加中意。
突然陈雯的目光被街边的一家小店吸引。那家小店的商品，杂乱地陈列在展桌上。大小不一，样式各异。靠近了看，发现这家店摆放的是各种战前的电子产品。mp3、mp4、只能显示时间的手环、半个手掌大的黑白游戏机等。桌上不少物件都因为年代久远，塑料的外壳早已失去了光泽。有的保护膜未被撕下的，还保留着出厂时的鲜艳。
陈雯一件一件地扫视这着这些电子古董。陈磊对摊子上那个小巧的外壳鸡蛋状的小设备很感兴趣，研究着上面那三个卡通小按钮，和占据一半面积的显示屏。陈雯的目光则被角落里一盒不起眼的物件吸引。
那一盒里，是杂乱堆叠的长方体物块，每个方块上都对称开了两个圆形的孔洞。孔洞里有几个小卡齿，就像两个齿轮嵌在孔洞里。侧面外露的部分，还能看到一条黑色的带状物，齿轮转动会带动带状物像传送带一样的运动。
这是一盘磁带？陈雯老家的大衣柜上，摆着一台手提式的播放器，陈雯小时候就对家里这个放在高处，两侧鼓鼓的网状结构像极了青蛙眼睛的大家伙充满了好奇。陈雯的母亲告诉她那是她奶奶留下的，也就是陈雯的太奶奶的东西。年代久远已经无法使用了，但是家里剩下几盘磁带被保存的很好。
陈雯上了大学后回来的第一个暑假，就把它修好了。放上老磁带，音乐从两侧的音响有力的传出。没有什么纽约十大歌手的那么浮夸的唱腔，也没有无病呻吟的哀嚎。充满节奏感，有力清晰的吐词。吊打一切所谓的热歌。老音响的音质远远没有现行的任何一个耳机优质，但发出的那时而铿锵时而婉转的音乐瞬间就俘获了陈雯。
那一整天，陈雯就在小院里，把家里所有的磁带都放了一遍。她最喜欢那张叫《绝世女声》的磁带。里面收录的全是女歌手的歌，有空灵直击灵魂的女高音，也有引起颅内共鸣的劲爆节奏。还有许多，这些歌在她工作时也会播放，让她充满了干劲。
所以在老店子里看到磁带，陈雯很是好奇，好奇的不仅仅是这种年代久远的物件，更是保存在这个物件里那个年代的声音。
“老板，这盒磁带多少钱。”
一旁坐在小木椅上的削瘦的中年人，就是这家小店的老板。缓缓起身，朝着陈雯手里的盒子，用力眯的一下眼睛，确认了是什么物件后，缓缓思考了一下。因为这些东西，是没有物价局标价的，值多少买家和卖家都有不同的价值评判标准。
“哟？小妹妹识货啊，这也不贵，一起3块。都拿走吧。”
店主这些东西，都是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的玩意，真要说也许是他的爷爷或者太爷爷的东西。有标价也是战前的货币体系，和现在的完全不同。若不是为了讨几个钱吃饭，也不会拿这些出来摆摊。
“嚯，几盘磁带喊价3，真黑。”
“这都是战前的老古董，你在俄城，哪怕是俄州都找不到几盘这玩意。”老板也是底气十足，卖东西自然是要夸自家的商品咯。
陈雯也是非常果断，直接放下装磁带的盒子，扭头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哎，小妹子别急，你说你想出多少。”
老板也是看到这么果断的人，慌了一下。要知道在这里买东西，杀价是很正常的。一般店家都会往高了往离谱了喊价。然后买家再提出一个价格，店家抬价，卖家踩价。双方进行拉锯和各自底线的试探后，才能决定到底是否达成这桩交易。老板看到这个不杀价扭头就走的年轻人，也是一阵无语。
“3！”陈雯也是生猛，一开口就直接抹了个零，展现出了优秀的砍价天赋，一旁的陈磊都听得瞪大了眼睛。
“三十太低了小妹妹，这个可是老古董了，现在哪还有这种玩意啊?看你识货，给你打个对折，15。”
老板一脸真诚，仿佛角落里那盒不起眼的玩意，是他最宝贵的珍藏。若不是今天遇到了有缘人，是不会轻易割舍的。论演技，那些搔首弄姿扭扭屁股撅撅嘴的演员，是真的不如这小摊上的商贩。
陈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小时候有幸跟奶奶参与过一次赶集。那砍价的对线程度可远远不是着俄城小摊主能比的。砍价的气势堪比砍人，一旦达到双方满意的价格，原本剑拔弩张面红耳赤的买家和卖家，瞬间能变成一对这个市场上最要好的朋友。
陈雯也是回忆起了远古的记忆，来自哪个喧闹集市的神秘技艺正在被悄然运用。陈雯重新拿起那盒磁带中的其中一盘，伸到店主面前。
“你看，这上面都长霉了，鬼晓得还有没有用。”
“那……”
老板刚想开口，陈雯持续进攻不给他发言的机会。
“再说了，谁知道里面存的是啥子歌哦，开盲盒儿都有清单呢，万一不好听老娘不亏大了？”
“这……”
“我也退一步，里面五盘磁带，每盘十块一共5怎么样。”
老板显然被这一套组合拳打的有点猝不及防，确实她说的有理。他也不知道这磁带能不能放，放的歌好不好听。不过商人逐利的本性依然让他做最后的博弈。
“一百，不能再低了。小妹妹，怎么样。”
“5。”
“不行，一百。”
僵持不下，陈雯拿起刚刚陈磊浓烈好奇的那个蛋形小仪器。对着老板比划了一下。
“八十，加这个。”
“哎~算了算了，就当交个朋友，八十就八十。”
老板也松口了，因为陈雯要的那个小物件，上次只卖了五块。加上这堆东西，算是他这段时间不错的成交额了。陈雯也开心的交了钱，正当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短袖t恤的女孩。女孩身高绝对算是同龄人中较高的，就比陈雯矮了一点。当然，从脸上的青涩还是能看出，是个青春期的女孩。
“老板，这个mp3坏了，能修吗？”
老板闻言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这只卖，不会修。找别人去。”
说完指了指另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小立牌，上面写着“售出概不负责”这几个大字。女孩看到后，也轻叹一口气，扭头离去。
陈雯从女孩的装扮，和身材能够看出，和她一样也是个喜欢运动的女生。一股莫名的好感，从心头涌上。
“小妹妹，能把mp3给我看看吗，说不定我会修。”
女孩闻言，递出了攒在手心里的那个三厘米见方的小铁片。十分柔和的金色和非常简约的设计，没有屏幕只有铁片四个连成圆形的按钮。
“磊哥，看看能修吗？”
陈雯擅长的是机械，维修什么管线，用扳手才是她的主场。弱电电板是陈磊的专长。
“我看看。”
陈磊接过mp3，找了一圈接缝处，用指甲轻轻扣开连接扣。里面的电路板也随之展露出来。陈磊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连接耳机插孔的电线，已经断开，晃悠悠的悬在空中。细微的断口能看到边缘的毛刺。
“线被磨断了。如果电板没问题，接上应该就好了。”
陈磊继续用目光检视了一圈这个小小物件的内部，确认肉眼可查的故障就这一点。不过眼下没有工具和材料，只有工作室才有。陈雯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毕竟跟电路板和软件打交道陈磊还是厉害些。
“能修就好。”
陈磊挠了挠头。
“能修是能修，不过得回工作室才能修。这里也没工具啊。”
陈雯也是一拍脑袋，心理暗叹一声自己的犯傻。大街上的怎么修？
“小妹妹，能修好，但是得等几天，我们工作室不在这。行吗？”
陈雯把选择权还给了小女孩，女孩闻言能修，也是很高兴。她在家附近找了很多店，都说老古董的玩意不会修。有的则是直接表面没工具懒得修，今天无奈找到卖家这里。虽然手机听歌也没差别，但这个做工精致的小巧音乐播放器，已经伴随她很久，在她跑步的时候，也能别在身上，手环和蓝牙耳机太贵了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
“那谢谢大姐姐，维修费多少啊？”
“不要钱，我看你很顺眼。来加个好友，修好了告诉你。”
说着陈雯伸出了手环展示出电子名片，女孩则掏出了手机扫描。加上了好友。对面发出的好友邀请“林诗婉”。
“那谢谢姐姐，修好了告诉我，我就来取。”
林诗婉微笑的对二人道别。
“林诗婉，这个名字好熟悉啊。磊哥有印象不？”
陈磊眯眼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确实也很耳熟，确定在哪听过。
“是不是卢学长很久以前说过的，老林家的大妹子？”
“对对对，应该就是她，世界真小啊。”
陈雯心中感叹，原来俄城也会像丰收县一样小，出门也会遇到朋友。其实转念一想，世界也不算大。从俄城飞华盛顿的飞机都只要一小时，哪怕是飞莫斯科现在也只需要短短六小时。地球村的概念早在战前就已提出，更何况是战后的现在。
傍晚，二人也回到了工作室的别墅，发现赵文轩和卢高义早已不在。房里的电脑还开着，貌似运行着什么程序，二人已经习以为常。有的很大的程序往往要运行很久的检测和模拟。电脑开着人回家的情形也很常见。
陈磊在沙发坐下，摆弄起陈雯给他的那个蛋形掌机。安上电源，屏幕上的黑与白的小方块，构成了某个卡通角色。底下三个按钮，一个可以互动，一个可以喂食，一个可以外出。原来这个是最原始的电子宠物游戏机，陈磊也对着最原始简单的游戏，产生了淡淡的兴趣。那黑白方块组成的图形，加上部分属于人类的想象，可爱的电子宠物形象便变得生动可爱。
陈雯则在工作台，精心的修复今天买回来的磁带。磁条上已经长上了霉斑，不过好在并没有损坏。陈雯把磁条轻轻地放入酒精中，等待酒精把霉斑消灭的这段时间。开始了外壳的修复，细致的擦拭掉内壁的灰尘与杂质。将已经摇摇欲坠的塑料卡扣能加固的加固，不能加固不了的就干脆摘掉，换成金属的卡扣。把底部的弹簧垫片取出，将上面的磁粉与污物清理干净。
安装好后，反复倒带几次，将磁带上的每一寸污物都清理干净。满怀期待地将它放入播放机里。优美的音乐缓缓在空荡的工作室里响起。这是一盘收录情歌的磁带，陈雯从来没听过这些歌，但是舒缓的旋律与优美的歌，让她非常开心今天的收获。在陈磊身边坐下，静静的欣赏着音乐，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将头靠上了陈磊的肩膀。
陈磊也楼上了陈雯的肩膀让她能靠的更舒服。播放器里放着的老歌传出悠悠动人的女声。
“有你在身边，就不会彷徨，你说的未来，我能够看见。每一个片段都值得深刻怀念，温暖傻傻的你和我……”
陈雯缓缓抬头看向陈磊，却发现陈磊一直再看着她。二人的视线碰撞，无人闪躲，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干嘛？”
“看美女。”
陈雯瞬间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上也爬上了红晕。陈磊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嘴唇。陈雯也自然的回应着。
淡淡的，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在室内弥漫开来。随着播放器的柔缓音乐，蔓延到每一个角落。灯光打在工作间躺着的那个金属躯体上。那连接着管线的呼吸灯依然按照设定的节奏闪烁着。
陈雯双腿盘上陈磊腰间，像一只大号的树懒挂在他的身上，不过嘴上的动作却没停。二人走上二楼。
在电脑的一个窗口上，两个人形的模型，迸发出强烈的光亮，从四肢汇聚到头部，在返回到全身各处。那些游走的亮点，流动的速度也变得激烈起来，亮度也增强了几度。程序默默地记录着一切。
至于为什么二人仍会穿戴着拓印服，可能是因为莫名的新鲜感吧。在二楼的那个房间里，一个人类顺延千万年的活动正在进行。这是将来机械穷尽一切算力都想拥有的能力，就像人类疯狂的追求永生一样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