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口呵剑气(2 / 2)
一剑过后,右臂隐隐作痛,应东楼却还意犹未尽,将剑交到左手,一口吹嘘生云烟,经脉间一气流转冲上十二重楼。
水无声,人如止水;风无影,疾剑无痕。
这一剑需要快过水流,快过山风,乃至快过剑光。
应东楼手中长剑剑身化作了闪电,剑去池空一水寒,平湖秋月般的剑光再度浮现,水面清圆,其上人影飘然若仙神。
“咔哒。”
山石一声脆响,一条几乎微不可查的白线横向出现在山石中央,白线蔓延、裂开,断口虽浅虽窄,上下两面却光滑如镜。
左臂一阵钻心刺痛,应东楼丢下一岁枯荣剑,气息流转经脉间,温养臂骨。
此剑仍是不成,增加真炁分量也只能徒增负担,剑速虽快,可杀力还不足应东楼的随手一剑。
神州洗尘身处四重楼之时,就悟出了如此至简至强的一剑?
我应东楼妄称天才啊。
应东楼苦笑一声,果然不是什么高手都适合授业解惑,要是让自己当洗尘的入室大弟子,估计不是被师父嫌弃太笨逐出师门就是被急躁的师父一剑捅死。
少年走回庭院中,玉人绣春和玉楼奴织秋分立两侧,将自家公子迎回寝房,在莺莺院十二美婢之中,绣春织秋两姐妹是最沉默寡言的,可能是出身的缘故,两姐妹总是沉默着做自己的事,做完就去帮其他姐妹照顾花鸟、狸猫,实在无事可做时,就守在一旁悄悄吐纳修行。
应东楼走进庭院的那一刻,一峰之隔的渌水峰峰顶,有一双比苍鹰还要锐利的眼眸睁开,手一招,云阙峰上那块挨了少年两剑的山石被气机牵引而来。
神州洗尘看着山石中段两抹光可鉴人的断口。
这位曾经从江南乌衣巷走出的贵公子,回想起自己当年泛舟太湖,是如何在水面上悟得这一剑,快到剑器入水却不沾水,快到水中月影都未被剑光搅碎。
那是多久之前了,十年?十五年?那时候我是什么境界?不清楚了,大概不是五重楼,便是六重楼吧。
……
真武山天柱峰,道士遵循天地阴阳法则,日落而息,不夜燃灯火以飨神,整座巍峨山峰在夜色中不发出一丝一毫不和谐的灯火颜色。
唯有太和宫屋脊屋顶铺设的金色琉璃瓦,与长乐宫形制相同,在月色下映照着清亮的光芒,其中又有缓缓游移的雾霭流云,灵气斐然。
深广肃穆的正殿真武殿中,有人彻夜敬神,他说白日香客太多,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和他人争抢福禄了,深夜无人,我再叩拜,也好让真武大帝听清我虔不虔诚。
满头白发的富家翁在神像之上跪拜诵经,背后同门子侄,同样在蒲团上弯折腰杆,脸庞隐没在阴影中,久久不见月光。
殿内侍奉的小道士暗自感叹,伯侄一门两善人,虔诚之心,天地可鉴,怪不得人家是夔州白帝城数一数二的商道世家。听说张家奉送的一百根香罗木,在后山堆积如山,翻修殿宇作梁柱,足够用上数十载。
后山。
披发跣足的太和宫宫主起陆神君手中托着一只精巧绝伦的白玉匣,面前一位须发花白的真武山道士垂手而立,是做人家师祖的年纪了,此刻却像做错了事的三尺稚童一般不发一言。
“收取供奉之前,都没有勘验过?”
起陆神君言语冰冷,好像匣子中的事物是连他都无法降服的洪水猛兽,能给真武山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此物和凡俗珍宝混在一处,是弟子疏忽了。”
老道士恭敬道。
“荒唐!”
起陆神君单掌拍下,座下坚硬如铁的檀木灵芝太师椅轰然破碎,不是从扶手、椅腿等榫卯连接处断开,而是自上至下如遭雷击,寸寸崩碎,残片溅射满地,起陆神君端坐如常。
“修行不得寸进,连招待信众香客都做不好,让本尊如何将真武山道统传承于你?”
起陆神君横眉立目,面生横肉,眸光狰狞,与真武大殿上那尊仗剑踏龟蛇的神像有七分相似。
老道士强行抑制着袖中发抖的双手:“弟子知错了。”
起陆神君恨铁不成钢道:“你但凡能离大道再近一步,本尊也不至于沦落到入局落子的地步。”
老道士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尊,宫主,山主!真武山不必依附于人,有师尊在,何必怕那……”
他没有说完,因为起陆神君拂袖一拍,老道士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砸在静室角落里,屋宇内阵纹显化,一阵流光闪过,稳固住了墙壁不被那股巨力洞穿。
“不成器的东西,东西本尊亲自去还,自今日起,汝面壁思过,太和宫都管的位子暂且留给你师弟。”
月色中,起陆神君不再管角落里五脏挪移、口吐鲜血的自家大弟子,他轻轻打开玉匣,一抹翠绿的火光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欢快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