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指落铁雁(2 / 2)
“是墨家的机关铁翼,看样子品轶不算太高。”
混乱中,有人悠然道。
应东楼回头观瞧,是一位盘坐在张家财货车顶上的僧人,他身披素衣袈裟,表情淡然,好似对半空中那精巧绝伦的机关造物见怪不怪。
“后面压阵的镖头,手上就有一件类似的机关铁翼,双翅一振,可翔天百丈。可惜声大如雷,又极耗真炁,鸡肋而已。”
昔年墨家祖师,于满地木屑竹篾之中放飞世间第一只刻印有“巨子”之名的飞鸢,仅能传递信笺,千年之后的如今,墨家机关术已经发展到打造承载练气士的机关铁翼了。
“刻意沿官道振翅而行,惊吓路上行人马匹,这种狂徒,要吃点教训才行。”
慈眉善目的中年僧人随手一指:“落雁!”
刹那间,一道幽蓝电光出现在那振翅翔天的练气士上空,电光如剑光,径直劈落而下,正中那机关铁翼刀锋般的翎羽!
振翅者在空中冒出一股青烟,身形顿时失去平衡,几个腾转飘空,才重新恢复稳定,只是浮空高度已经下降了许多,几乎要栽进路旁田间阡陌之中。他慌忙强提真炁,贴地飞掠而走,不一会儿便偏离官道,没了踪迹。
一指落铁雁!
应东楼大感意外,本来以为这位端坐在车顶上饮风吸露的僧人即便是一位练气士,也该是释门正统念经礼佛的禅宗修士。没想到他所展露的手段,其中有玄门仙道术法的影子。
仙道登天路,以玄门术法为卫道之力,从基础的五行术法、镜花水月等,到玄之又玄的搬山填海、偷天换日秘术,不一而足,小道士齐舜卿便擅长风、水两法。
而雷法,脱胎于五行术法,又凌驾于五行术法之上,门槛尤其高,除去勾动天雷的各种引雷术,五雷正法皆出自自身五脏,不可凭空召唤。这僧人展露出的一式“落雁”,杀力虽算不上恐怖,但遥起雷电的功夫着实精妙,分明是以水行术法在空中遥遥凝聚一粒水珠,再以水珠为根基刻印符文、施展雷法,两相叠加,凭空召出一道电光凌空劈落!
如此纯熟精妙的玄门术法,竟然出自一位僧人之手?
仿佛看穿了应东楼内心所想,僧人淡然一笑:“小僧所用的并非仙道术法,这一手雕虫小技,神意取自我佛《金刚经》箴言‘如露如电’,小惩大诫,仅此而已。”
“受教。”应东楼应了一声,心中仍有疑惑。
僧人仍在微笑:“小僧法号俱明。”
他驻颜有术,面皮平滑光洁,面相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但言语神态又有浓重暮气,应东楼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察出他年龄不下于四十岁。
“此等术法,无非小道,在我佛大智慧面前,就像芥子之于须弥。”
应东楼笑道:“禅师过谦了,能否再让本公子开开眼?”
僧人俱明颔首微笑:“这有何难?”
前方一处拐角,横着一块山石,可能是这些日子被雨水冲刷下山岭、挡在路边。官道宽阔,一块山石只能挡住两成左右的路面,故而暂时无人去清理。
“南无火光佛,焰光涤罪业,火起!”
僧人俱明手掐法诀,单掌托起一轮大如车轮的炽热焰弹,甩手掷出。
“轰!”
相隔十余丈,焰弹呼啸而至,横在路边的山石应声碎裂,无数碎石被焰弹炸裂的余波轰下路面,跌落田野间。
僧人俱明双手合十,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刚要开口,坐下车辆一震。是飞溅而来的碎石有一块恰好滚落到车轮下,拳头大小的碎石把马车硌的剧烈颠簸。
俱明和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震的整个人头下脚上,一头栽倒下车。
“禅师?!”
应东楼惊呼出声,这是搞什么?如此颠簸一下,就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那换成骑马一天要摔多少个跟头?
君不见,驾车的那位凡人车夫只是屁股在车辕上颠了一颠,连一丝惊慌的眼神都不曾有?
“献丑了献丑了。”
一个轱辘翻身爬起,俱明和尚尴尬一笑,毫无高手风度的提起沾染尘垢的袈裟下摆,双腿紧倒腾几步,赶上自己原本的那辆马车,就势坐在车辕上,和车夫并排,面朝一旁的应东楼,双手合十作揖。
这句献丑,可还真不是谦辞啊。
应东楼小作揶揄:“禅师言行如一。”
俱明和尚合掌对答:“我佛法门无二。”
一旁驾车的马车夫向另一侧转过头,朝急速后退的官道地上吐了口痰,带着乡音嘟囔一句,声音不大,但俱明和尚和应东楼都能清楚地听到。
“瓜娃子,和尚脸皮赛墙厚,丢人丢到黄河头。”
僧人俱明坐在车辕上,依旧维持着佛陀造像一般的笑容,只是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