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日从西来，赤鸟引路（2 / 2）
一声厉响，好似箭矢擦着铁甲划过一般的声音传来，前方那赤鸟好似中箭！双爪不过慢了半分，箭矢便擦着它钢铁般的爪锋射进了赤鸟肚腹之中！
应东楼一阵欣喜，足跟一点马腹，火龙驹一声嘶吼，一跃丈余，越过蹄下乱石，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奔向那负伤滑翔的赤鸟。
大鸟几个起落，仿佛体力不支，然而就是不跌落在地，反而有越飞越高的迹象，应东楼在其后吊着等它失血，结果行了一里多地大鸟还不落地。
应东楼搭弓再射，箭囊里已经没有猎鸟猎兔用的穿云箭，只得用猎鹿的倒齿狼牙箭射去，肚腹上挂着一支箭的大鸟飞行径路几度弯折，竟然奇迹般地又躲过三支箭。应东楼心中又惊又疑，此时他携带的不是游猎时插满二三十支箭的大箭囊，故而囊中只剩下几支破甲用的凿子箭和适合大放血的阔叶箭，实在不适合猎鸟，凭着一腔热血上头又掷出十余颗真炁灌注的铁莲子，也是无一命中。
少年大为气馁，所幸大鸟已经受伤，速度并不算快，应东楼决定就策马坠在这赤鸟身后，总不能到了入夜这成了精的禽兽还不归巢。
入夜……入夜？
应东楼猛然警醒，勒住马缰，仰头观天，只见长空之上薄日渐渐高升，日光由弱转强，此刻看日晷时辰，反而比出发时还早上一个时辰，分明是正午刚过没多久的光景！
日头……正在从西方上升？
应东楼心中大骇，四下远望，马蹄下是一条樵夫砍柴趟出来的羊肠小道，四周围都是林木杂草，这条由官道岔出来的小道此刻早已偏离官路甚远，身后车马俱都踪迹不见，更诡异的是，本来崎岖的道路似乎也变得平整，山石和起伏的丘陵山岭也变得稀少，好似四山余脉间的山地突兀被一只大脚踏成了平原。
寥廓天地间，长风吹拂，春草如海潮般一浪浪起伏涌动，树木窸窸窣窣作响，应东楼一人一马伫立于大地之上，四下无人平野阔。
“唳——！”
天上赤色大鸟还在长啸，声出长空，大鸟在头顶盘旋，似乎在嘲笑少年被它引到了迷宫之中。
应东楼平稳住心神，摸着下巴看向这奇特异兽，思索着是不顾一切先降服这异兽再说，还是拨转马头回去寻找官路。
头疼的是，他不是属信鸽、属老马的，虽说方向感不差，但毕竟是个没有独自走过江湖的十六岁嫩雏儿，没有铁铗和齐舜卿在旁，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想找到官道都不是那么简单。
少年苦笑一声，俯下身去附在火龙驹耳边：“火龙驹啊火龙驹，本公子知道你还算不上老马，不过你能不能争口气识个途啊。”
宝马火龙驹极通人性，虽然听不懂主人的人言，但通过语气和手掌轻抚脖颈的动作，能感知到主人的情感从而推断大致意思。火龙驹嘶鸣一声，低下头去缓慢踱步，鼻孔探入草丛嗅着路途上的气息，半晌昂起头来，打了个响鼻驻足不前，显然是表示无能为力。
应东楼叹口气，跳下马背，就近找了个水洼给火龙驹刷洗口鼻，由着它吃几口青草，马匹不同于驴牛，对草料其实是比较挑剔的，尤其是娇贵的宝马，比如有些神骏只吃一寸长的草料，还必须过筛，多铡一寸少铡一分都不吃；有些马则必须在固定时间吃料，到时辰了没有草料下肚当场罢工，比滴漏日晷还准时；
更多的宝马良驹则要饲者精心调配出品种合适的草料干湿按比例混合，还要混合上适量的豆类、粮食甚至诸如黄精、蜂蜜等药材食用，才能膘肥体壮，随便吃路边的鲜嫩野草很容易得肠胃病，一顿都对付不得，比人还娇贵几分。
好在火龙驹是个好生养的，吃几根青草不打紧，否则马匹一饿，今晚应东楼估计要饿着肚子牵着马找路了。
火龙驹低头用马蹄拨草寻出自己爱吃的青草，埋头自顾自啃食，应东楼摘下佩剑，提起一口长气，足尖点地，以一鹤冲天之式纵上半空，四下瞭望，旷野荒郊了无人迹。
少年双臂齐摇，两袖如鼓风帆，像一只鹅一般扑腾着落了地，又叹了口气，抬头看那赤鸟竟然还在头顶盘旋，不时发出一声声啸叫，着实可恨。
等了约莫一刻钟，应东楼再抬头观天，只见天上一轮大日仍在原地，不上不下，又疑心身在幻境之中，他取出一张符箓，在眉心一贴，四下观望，也不见幻象的踪迹，没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火龙驹吃饱了青草，踱步过来，用脸颊蹭蹭主人的手背，应东楼叹息一声，手抚宝马额头上一缕鬃毛：“火龙驹啊火龙驹，难为你了，换了哪一个主人都要日日养在温暖马棚之中，每日四遍细料。摊上本公子这么个浪荡子，上山下河的，真是把宝骏当驴骡使唤呐。”
火龙驹轻轻嘶鸣一声，低眉任由主人抚摸，少顷，转过马身，请主人上鞍。
应东楼疑惑道：“火龙驹，你要如何？”
火龙驹以前蹄刨地，脊背微曲让主人上马，同时昂起马头，对着半空中飞掠的赤色怪鸟一声长嘶。
应东楼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好马儿，是本公子不如你了。”
少年翻身上马，足跟一碰马腹，火龙驹一个翻蹄亮掌绝尘而去，马上少年挥舞长剑，一声吟啸，与半空鹤唳声相和。
市井说书人形容追赶一人，常常说这样一句话：“上天追你凌霄殿，下海逐你水晶宫，佛爷头上金翅鸟，拔你头上三根翎！”
敢如此戏耍于我，管你是上古遗种，还是祥瑞引路，天降异象又如何，能避飞矢又如何，今日我应东楼就是要穷追百里，拔掉你尾上那两根长毛当雉尾翎戴在发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