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秘境遇狂徒(1 / 2)
少年策马扬鞭,好似那血透征袍的军阵大将驰骋疆场,方才愁肠百转,此刻马踏平原,却是说不出的畅快,清风吹拂衣襟开,应东楼追着天上异兽,一气冲杀十余里,耳畔马蹄声如雷响动。
不知不觉间,应东楼的衣襟已经散乱,坦胸露腹,腰间大带也松了开来,几乎就要松脱,少年气喘吁吁,明明骑在马上,却好似步行狂奔了二三十里一般。
应东楼猛然警醒,勒马再看,天上一轮大日高悬,分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应东楼心中暗算,此刻按理说接近酉时,天该擦黑了,可此刻一轮大日分明就在天穹正中,放出炎光万道,一人一马的影子全在马腹之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而且天气好似夏日三伏,殊为炎热,以至于应东楼周身衣衫散乱而不自知!
论剥落人衣的功夫,暖阳胜过狂风,更何况此刻这一轮炽热的烈阳。
少年将腰带系紧,仍然敞着胸口散热,检查了一下周身左右,雕弓箭囊在马鞍桥左侧,箭囊中还有两支凿子箭、三支阔叶箭;
马鞍右侧是盛满甘泉的羊皮囊,还是应东楼从太华山外围某处泉眼中取来的,昨日投宿驿馆时没舍得喝,好在少年没像游猎之时一样在随身水囊中盛满美酒“豪客饮”,不然此刻迷失道路只会越喝越渴。
马鞍后侧还左右各有一只百宝囊,盛放着散碎金银、几粒铁莲子、几张品轶算不上高的黄鳞纸符箓、登高用的链子飞抓、一小包干硬干硬没有一丝水分的应急肉干以及小药箱一个。
少年身穿赤红色轻装衣衫,材质是那可避水火的火浣布,在长安瑞蚨坊里也属于上品,价值不菲,火浣布其实不如绸缎丝滑舒适,但胜在实用且耐磨,一层厚实的头等火浣布制成衣袍在春秋时节罩在绫罗亵衣外面正好冷暖合适,故而少年相当喜爱。
腰间左侧佩有一岁枯荣剑,右侧是一枚随身玉玦,玉质洁白无暇似霜雪,取雪之雅称名为“轻白”,玦形如环而有缺口,意为欲满则缺,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以此警醒不能自满,乃是父亲应遇所赠,想来老头子用心良苦,想要自家风流公子行事切莫太过嚣张,少作点死,自己并无实权的四品清流官衣罩不住你。
此玦形制作龙形,蟠龙张口露齿,背饰扉棱,龙身饰勾撤云雷纹,应东楼颇为中意,故而一直配在身上,香囊钱袋可以不佩,此物却日常随身,还真应了无故玉不去身的古话。
另外少年怀中暗袋里还有那柄匕首刀“美人眸”,袖中暗藏小金锤“搬拦”,都是保命的家伙,既然来走江湖,自然要时刻带在身上,被丫鬟嘲笑太过惜命也顾不得,此刻应东楼隔着衣服摸到这两件兵刃,心下稍定,总不至于遇敌毫无还手之力了。
在摸搬拦捶的时候,应东楼的手指触碰到左腕上佩戴的一对纠葛连环的乾坤圈,想到那赠送此物的象乾老道,不由得又是苦笑一声,老神仙呦,也不知道您究竟是几重楼的修为,卜算天机的本事又有几何,你叫我不要在八百里终南一带逗留,连五岳之一的名山太华山也不许登,径直奔向那座供奉荡魔天尊真武大帝的真武山,到底靠不靠谱。
本公子要是死在半道,一道魂灵怎么也得冲破地肺山重重护山大阵去往负阳宫找你讨个说法。
平野辽阔,大日暴晒,应东楼不得已催动座下火龙驹,寻一处背阴处先避避日头,这天象应东楼着实捉摸不透,虽说是追着赤色大鸟下了官道,可终归只是偏离的东西向的大路,不太可能背道而驰、把东方当做西方,故而这太阳的确应该是向西落下后又不知何时从西方升上中天!
而且这平原好似无穷无尽,火龙驹奔出十几里,还是连什么河流树木都看不到,地面偶有起伏,也像是北方长城外草原上的土地起伏,而非山南道均州地界巴渝与荆楚相交之地应有的山石凸出地表。
日头越发毒辣,原野上已经连水洼都见不到一个了,马蹄下丛生的杂草依旧翠绿多汁,却在烈阳照耀下水汽蒸腾,人马好似在蒸笼之中,火龙驹的马背上也开始浮现细密的汗珠,喘息声逐渐粗了起来。
应东楼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天地相交的极远处好像有一道黑线,可能是一片树林,其下粼粼若有光,可能是一条溪流,应东楼心下大喜,俯下身去:
“火龙驹啊火龙驹,闻到水汽了吗?加把劲,前面快有水了!到了树林里本公子好好给你擦洗擦洗身体。”
火龙驹嘶鸣一声,加紧脚步向前奔去,宝马嗅觉灵敏,此刻也嗅到空气中那几乎微不可查的一丝丝水汽,打个响鼻循着水汽寻去。
说来奇怪,那只赤色大鸟仍在一人一马头顶盘旋,也不知是应东楼仍在追击它,还是它在随着一人一马闲庭信步,等着这人马失水昏死过去再学那秃鹰来食腐肉。
靠着羊皮水囊中满满一囊甘冽泉水,应东楼又支撑了十余里,期间还给火龙驹喂了三次水,直到那片林木清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水囊几乎快要见底了,此刻天心处那烈阳似乎又涨大几分,把草叶烤的焦干,应东楼气喘炽热无比,两颊赤红。
腰间玉玦“轻白”突兀鸣颤,应东楼心中一惊,恐怕这诡异之地又出变故,急忙勒住缰绳停步,握紧玉玦一看,轻白玉佩放出些许毫光,照得少年手掌莹莹如玉。
“公子!切莫惊慌,齐青衣在此!”
一道灵光自玉玦中闪出,声音越过双耳直接灌入应东楼神魂之中,与此同时,玉玦轻白毫光大放,一股清凉之意如霜如雪自手掌蔓延至全身,将应东楼周身的燥热之感驱散了六七分。
应东楼喜形于色道:“齐舜卿,小牛鼻子,当真是你?!”
心声再起:“公子,是我,先不要多言,你快抬头看看是否身陷海市蜃楼!”
玉玦轻白几度闪烁,又吐出一股清凉,着重驱散应东楼双目周遭的暑气,少年暗自吃惊,只知道此物用料乃是南方无量山玉脉矿坑中所产的寒玉,细算下来应该是冰种霜降玉,虽然质地坚硬清凉可也只是清凉而已,哪有这等奇效?想来是父亲应遇或者青衣小道的手笔。
原来自己一直当成玩物佩戴的玉玦,竟然是一件不俗的法器。
应东楼心念电转,急忙抬头一看,赤色大鸟落处,哪有什么成片的树林和粼粼波光,前方分明还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仅在原本应该是树林的地方,有那么十几棵不甚高大的杨树攒簇一处,几块磐石横亘其间。
树木枝叶倒还翠绿,只是四周连一眼泉水都没有,更别提饮马的溪流了。
还真是一场海市蜃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