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粱一梦三百年（2 / 2）

“我叫应东楼，喝了我的酒，你就要当本公子的臂膀了。”

少年笑容和煦，青衣小童看着面前一碗碎冰叮叮当当相互碰撞的雪泡梅子酒怔怔出神，随着记忆的复苏半晌福至心灵道：“公子，小的今年才七岁，您给小孩喝酒不怕小的醉倒一头磕死在这？”

少年仰天长笑：“送你来的那道士说你差不多是这天下最会保命的人了，喝一碗梅子酒就死了的话，本公子代你进宫告御状，状告钦天监道官不守清规打诳语！”

齐舜卿端起水波荡漾的雪泡梅子酒，铆足劲喝了一大口，一股冰凉触感如寒铁宝剑自喉头捅入腹中，这雪泡之法是将酒液浇在半碗雪花状碎冰之上，待雪冰融化，再加上几颗龙眼大小的碎冰，瓷碗中冰晶暗结，乃是消暑圣品。此法在冷饮冷食中相较而言所用窖藏冬冰甚多，配的酒液也通常不会是什么廉价的酒水，故而价格昂贵，青衣小童之前还不曾喝过，此时一碗下肚，胸中困苦顿消，灵台清明，不由得也放声大笑：“谢公子赐酒！”

此后数年间，记忆逐渐恢复，可惜至今为止，小道士齐舜卿还是没有勘破自己的前世究竟如何，兵解时出现的、将他几乎逼到死路绝境的状况又是如何，以及是如何超脱幽明返阳转生的，前世与今生的记忆难以弥合，只是通过那些零乱不成章法的记忆碎片，领悟或者说恢复了前世所掌握的些许术法。

诸如一手虽然杀力颇弱但难度极高的控水之法，以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名称的隐秘身法，还有将武道一重楼易骨之境的修为发挥到极致的转骨缩骨术。

齐舜卿紧紧腰间丝绦，最后道：“前世今生，两条光阴线路驳杂，贫道至今未能勘破，公子既然选择问到底，如今就应该做好准备。”

应东楼袖手道：“哦？”

“钦天监那些师叔师兄们，总不可能白做好事。”小道士无奈道，“可能还不止钦天监。”。

应东楼点点头，拍拍小道士肩膀：“得抓紧拍拍你的肩、摸摸你的头，没准什么时候，你就突然觉醒了前世记忆、继承了前世修为，身躯突然拔高个三五尺，法相顶天立地，到时候本公子连你的肩膀都够不着了。”

“那倒不会，前世的修为早就烟消云散了，‘身死道消’不是说着玩的，干净的像藕丝姐姐不着铅华的脸，打八盆水也洗不出来一星半点的油泥。”

应东楼叹道：“好大的来历呦，有你这么个仙人转世在身边陪侍，本公子要是不登上天机榜和摘星楼冲霄榜，岂不是很没面子？”

少年眉眼存意气，剑眉斜飞，眉尾锋利如刀斩，日光透过窗棂，为其染上一层毛绒绒的淡金，少年如杨如松，身影半隐在屋墙的阴影里，好似一柄名剑，上有毕露的锋芒，下有绵软适手的握柄。

一千二百里外，有山几与天齐，巍峨山巅之上，有披发仗剑者与道袍火红者并肩而立。前者剑尖凌空撕出一道缺口，剑痕内正是千里外羊尾驿内外场景；后者道袍火红，眼眸也火红，千里之外一切景象皆是倒映在眼底。

少顷，披发仗剑者低语道：“这个如何？”

道袍火红者袖手道：“那位说他幼苗自拔，不堪大任，大致排在第四。”

披发仗剑者道：“哦？当真如此？”

道袍火红者眸中火色消散，负手笑道：“不过贫道还挺喜欢这孩子的，少年意气嘛，勘破桎梏，身在局中者只有他能迫使布局者变化棋具。”

披发仗剑者收起那符文叠篆的古剑，面前那道剑痕缺口阖然闭合：“提前勘破桎梏，可能是早慧者无后继之力，也可能是万万人中无一人的通明天材么，一场豪赌啊。”

世事无常纷纭乱，一子可定江山。

布局之人谁能想到，谋划日久算尽天下，但有朝一日，棋局也能变成赌局；他们也将要选择是否要为棋盘上一颗亲手打造亲手落下的小小棋子，压上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