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力敌赵希夷,仙人只手折气剑(1 / 2)
宫主静室之中,象乾道人手起水镜,将弟子与周侧一切景象呈现在应东楼眼中。
老道士报以赧颜:“这不肖子,真给负阳宫丢人。”
应东楼手捧狸猫,揉搓其头顶皮毛:“不妨,您这高徒,得有个炼气三境的境界吧,那本公子就带着他去蜃楼城呗,正好跟铁铗搭把手护我左右。遇到什么贼人凶徒,亮出负阳宫嫡传的身份来,直接就是一张免死金牌,多好。”
老道士沉默片刻:“贫道这不肖徒弟若是有心求道侣,方才就该同意了,他知道,以贫道的性情不会阻拦于他。”
应东楼突兀问道:“他叫什么?”
“道号无易,贫道这条道脉向来不排字辈,道号取的随心所欲。”老道士下意识脱口而出,之后才后知后觉道,“公子这是?”
应东楼点点头:“在手札上记上一笔,惦记本公子的禁脔,等拳头硬了回来打他的闷棍。”
老道士面色尴尬:“公子别闹,这方圆几百里,山人多凡人少,淘这么个道种胚子收个嫡传不容易。”
“拿来。”应东楼伸出一只手平摊开来,一本正经的对懵然的老道士说。
“留着他也可以,拿几颗珠子来补偿本公子吧。”
“姿色不错的女冠也行。”
老道士点点头,袖出神珠,珠玔自行分离,五颗径寸明珠围绕着应东楼飞旋不止,放出毫光。
应东楼目光一缩,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飞身形跳出静室,身后五颗明珠如影随形。
老道士手捻须髯,笑道:“自己凭本事拿,能取走几颗都是你的造化,要是五颗都夺走了贫道今天就道行尽废自己给自己挖坟去。”
应东楼大叫道:“老牛鼻子,不带这么玩的!”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五颗明珠动若流萤,疾驰急转,快若闪电,应东楼垂下双袖,气鼓衣衫,作拂尘扑蝇状扑打明珠。
明珠之色莹莹如玉,从表面来看让人发自肺腑地觉得此物温润不伤人,然而应东楼一触之下,才发现这明珠仿佛罡气凝练到极致所凝结而成的一般,不可触碰,真炁充盈的衣袖扑打到明珠之上,即可被洞穿出孔。
应东楼身形一退再退,翻手取出小金锤,此物名取的极大,称搬拦捶,是一小小袖锤,搬地气,拦巨力。其中蕴藉二两龙砂,以前朝压胜地脉小金塔熔铸而成,封存地脉宝穴之处的珍贵龙砂,能承载地气。此物品轶颇高,是当年大齐帝王赐金百镒之时同时赐下的护身之物,应东楼此时手持小金锤,再去击打明珠,只听得一声铮鸣,明珠倒飞而出,可其余四颗明珠又飞射近前。
叮叮当当一阵怀佩之声,应东楼手忙脚乱,挡下明珠数击,可如此施为终有疏漏之处,应东楼一个不留神,左肩差点被明珠一穿而过,肩头衣衫破碎,露出殷红的皮肉。
应东楼气力运转,搬拦捶交由左手,右掌一气灌注,皮肉几乎鼓胀起来,掌缘挂风,拼着被明珠罡气灼伤的风险奋力探爪,竟然真的被他擒住一颗珠子!
“滋~~”
应东楼定睛再看,掌心那颗径寸明珠还在鸣颤,其上道气颇重,果然仿佛整体罡气铸就,又如同一枚被烧蚀得炽白的钢珠,表面升腾着几乎视之不见的气焰。
此物若是凌空飞驰,便会曳出彗星般的一线长尾,此时被擒获在掌心,仍是毫光迸现,气焰升腾,炙烤护体气机与宝光。
应东楼再也支持不住,撒手丢出珠子,掌心已经被气焰灼出浅痕。
“老牛鼻子,欺负本公子没有乾坤袋、穹庐瓦是不是?你这五颗烫手山芋也太难接了。”
象乾道人早已走出静室门外,微笑道:
“明珠已经送出,公子自己接不住,那不关牛鼻子的事。”
五枚珠子勾连成串,老道士收起珠玔,面色一变,骤然抬头远眺天幕极远处。
百里外,长风起,一道黄紫云气成天柱冲天而起,隐有龙虎声。
通天柱上,端坐一人,头戴金色莲花冠,着紫色天仙洞衣,上有郁罗萧台、日月星辰,两袖肥大,笼罩山峦。
道人起手,掌心风云汇聚,形成一道道气重过罡气的器物,此物凝若实质,是那玉笏形制,上有缥缈道气作云篆“救苦”二字,古意森森。
“来了。”象乾道人微微一笑,“不必惊慌,是太乙山太乙宫的麻衣赵希夷,隔一二个月便会有这么一次。”
“失陪片刻。”老道士告罪一声,飞身跃起,足尖一点门庭古松的松枝二度腾空,身上羽衣鹤氅张开如同云翼,身形悬在半空。
山风吹拂,老道士的袍袖猎猎作响,他抬手前指,袖中五子明珠钏自行解体飞出,化作五道流光画弧飞旋。
赵希夷师兄弟三人,皆为大齐羽衣卿相,与大相国寺那位佛门魁首弥难禅师同等。论出身跟脚,三人其实源于那座供奉五岳之一的太华山,如今有官位在身,分别坐镇长安昊天观、东明观、太平观三座大观,负责包括帝王祭天在内的一切玄门事宜。
但只有一小撮人知道,那象征着“太平天子”的太平观中,其实坐镇的是另外一位身份隐秘的存在,其道其力,都在赵希夷师兄弟之上。故而赵希夷、赵希陵、赵希抟三位羽衣卿相其实只有两位常年驻守长安城,道行最深的大师兄赵希夷则常年游走在名山大川之间,不过职责在身也不能远离京城,故而驻足时间最多的,还是与长安城毗邻的终南。
终南八百里间,有四座隐秘道场,或者说茅蓬,主人都是这位玄门魁首。而赵希夷停留最久的正是太乙山那座太乙宫。原因无他,太乙宫内虽然没有八、九重楼的大德高道,但其所传承的那条玄门祖脉另赵希夷十分神往,时常住在太乙宫与道友相互砥砺道心与道法。
修道之余,赵希夷还常常心血来潮,就要御风直达地肺山,与负阳宫宫主象乾道人做一场点到即止的“斗法”。象乾道人谨遵祖师法旨,不愿像山上邻居那样将负阳宫道脉展现给赵希夷,于是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一次自太乙山上的遥遥“致意”。
象乾道人又何尝不知,这位羽衣卿相每一次浅尝辄止的“致意”,于负阳宫来说都无异于一场问道,但如若不予理会,任由那赵希夷的道气落空,就意味着负阳宫在这场大道之争中甘拜下风,对负阳宫及背后整条道脉的气运都是当头一棒式的巨大打击。而在一次次大道切磋之中,负阳宫道脉会被那位手眼通天的大德高道一点点参透,无非是快慢而已。
即便如此,老道士心中仍然对那麻衣赵希夷没有什么芥蒂。
身为山上一散仙、山间一道士,当然可以随性而为,修道而已;但如自己这般,身为一条道脉传承之人,就必须负起道脉香火的责任;而赵希夷身居一国护法真人、玄门魁首,则有整合天下玄门三千大道八百旁门的责任,并以此护得玄门昌盛,故而他企图用这种问道来探寻负阳宫道脉,象乾道人并不觉得有何反感。
能拿多少,就看你赵希夷这位陆地仙人的道有多高了。
应东楼不顾身旁小道童阻拦,登上房脊,看那天上云气聚散。
远处,那太乙山通天柱上巨大笏板竖起,朝地肺山方向砸下。象乾道人袖出神珠,五道流光在前方千百丈旋出花苞花瓣之形,头上古怪道冠也放出一抹毫光,在那流光花朵之中点开一点精芒,有如画龙点睛。
云篆“救苦”二字的道气玉笏压下,有如大岳倾倒,以不可阻挡之势撞上那朵朵流光,流光轨迹纤细如线,却仿佛锋利胜刀剑,将那玉笏整齐分割开来,道气玉笏底部绽开莲花,被流光分割开来的碎块纷纷陨落,在半空中化为各色云气渐渐弥散。
在应东楼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玉笏前端被神珠轨迹全部搅碎,一下砸空,玉笏后半段也自行消散,少顷,重新凝聚成一柄长剑,剑指地肺山负阳宫。
五颗明珠悬停半空,流光散尽,明珠一字排开,横在负阳宫与那剑尖之间。
气剑前推,和其大小相比,显得速度极慢。象乾道人悬在半空,负手而立,面色如常。
剑尖撞上当中一颗明珠,顿时受挫,气剑前端八百丈寸寸崩碎,同样化作各色云气弥散。剑势不止,再前推,九百丈,一千丈,象乾真人嘴唇发青,当中那颗明珠光芒晦暗,已经支撑不住,于是左右四颗神珠分四方射出,画弧再汇聚,击打在气剑中段,将剑身彻底打断。
象乾道人抬起袖口,将当中那颗明珠收回袖中温养,剩余四颗明珠再画弧、汇聚,如同开花再合苞,击打在剑身近乎吞口处,千丈剑身跌落,散作云气漫天。
远处那黄紫天柱下压再下压,最终消失不见,风云止息,天上异象也逐渐平息。象乾道人御风徐徐落下,面上血色略淡三分,背后脊背微湿,身形晃三晃,小道士齐舜卿眼疾手快,在老道士腰后扶了一把,象乾道人一回头,点头致意,并未开口,此时老道士体内气机紊乱,肺腑翻覆不止,几乎要呕出血来,再随意开口那就是血溅三尺的境地。
大小道士围拢过来,老道挥手打散人群,独独没有驱走齐舜卿。
老人就地坐下调息,齐舜卿面色破天荒的不再戏谑,并指如刀,在老道士背上勾画,打通气血,疏理筋脉,指尖划过处处窍穴,比寻常武人推宫过血的效力还强上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