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月之后有秋风（2 / 2）
下一刻，铁铗手腕加力，白衣人身形栽倒，一颗白面鸦鬓的大好头颅在溪底卵石上摔的粉粉碎，天地间一股剑意骤然消散，四壁溪水合拢，铁铗抱起自家公子踏水步出溪流，登上青石，两人身上俱是血水俱下，铁铗的快靴裤脚上还沾着某些粘稠的红白之物。
岸上，绣春织秋两侍女配合齐舜卿，正在给匍匐在地头顶流血的最后一个白衣人上绑绳，铁铗的量天尺就横在一边，显然是被齐舜卿拿来打闷棍了。
青衣小道士玩绑绳这些歪门邪道的占一绝，口中喊着：“绑你妈，绑你爸，阎王小鬼都害怕。”之类无头无脑的“咒语”。几个呼吸间白衣人就双手反剪，被绑了同时限制住筋肉、穴道和血流的麻花鸳鸯五铁扣。
青石上，莺莺燕燕的侍女们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给应东楼和铁铗包扎、换衣物，衣冠使女裘暖眼含热泪，手上动作丝毫没有耽误，迅速解开自家公子衣襟，以手帕擦拭背部渗血的淤肿，梳妆女官钿金此时却是泣不成声，手脚俱酥，看着自家公子的惨状一味地擦抹眼泪。
裘暖大怒，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一巴掌扇在钿金脸上：“哭，哭什么哭，公子是为了谁受的伤？还不拿刀来！”
暖怀香炉麝烟抢过钿金的百宝囊，在一堆发梳、胭脂、金五件中翻出匕首“美人眸”，递给裘暖，后者撩起衣袖，口衔刀鞘，拔出这柄玉柄压衣刀，刀尖下压，轻轻割开应东楼后背被一岁枯荣剑压出的肿胀淤血，绣春织秋两人帮忙挤出淤血、按摩活血，然后敷上以龙骨、百草霜、雄土鳖等物碾磨混合而成的刀尖药。
麝烟扶起一旁摔倒在地的垂幕，给她推宫过血，垂幕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是让那一掌打的气血郁结，差点背过气去，此时被舒筋活络，很快恢复。
铁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伤势最为严重，肩头手臂两处剑伤，下颌肉皮外翻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得亏他四肢百骸打熬淬炼的基础扎实，才没被那一肘打碎整个下巴。青衣齐舜卿给他清洗干净伤口，敷上膏药裹上一片白衣人的衣角，还煞有介事地掐诀念咒，铁铗没好气地看着这开玩笑不分场合的活宝，过了一会竟然真的感觉下颌和剑伤没那么疼了。
半晌，应东楼才缓过气来，牵着裘暖与钿金那柔弱无骨的手轻声安抚，两女连同麝烟都是满脸自责愧疚，仿佛这一场飞来横祸是她们三个惹出来的。
侍书文婢藕丝扶着自家公子坐起来调息，应东楼苦笑道：“满打满算不到十个回合，我都快脱力了。”
藕丝轻声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婢子看得清楚，公子那几剑有林泉风气仙人骨。”
齐舜卿一屁股坐在应东楼对面：“公子，好说，您那几剑确实不简单，这也就是在深山老林没有识货的看见，不然高低得把您拐去当挑梁的关门弟子。”
青衣小道士仿佛是众人中最轻松的一个，打了两三场架，身上连个血点都没沾上，擦着不存在的尘土和汗水在那耍宝：“贫道看过了，那五个白衣袍的小鬼不简单，和铁铗过了十几招那个，武道五重楼，功底扎实；其他四个，也都是四重楼里偏上的高手，公子您以一敌二，撑了这么久还伤了那两人，这还不是天赋异禀么？”
“遇敌太少，出剑太少，差得远了。”应东楼摇摇头，看着正在擦拭一岁枯荣剑的绣春，“那两招是我从春秋秘函里拆解重构、加以变化得来的，想当然地由刀法化剑术，结果只出了三剑，丹田气机就好像被搬空了，要不是你和铁铗搭救，本公子今天真就交代在这了。”
齐舜卿笑道：“公子，要是贫道、铁铗和七位姐姐都不在，今日公子独独一人在山中遇到两位白衣人，当如何？”
应东楼想了想：“出一剑，或者不出剑，然后掉头就跑。”
青衣小道士大笑道：“这就对了嘛，那还谈什么救不救的，以公子的身法，那两个四重楼的稀松二五眼还不一定追得到呢，公子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该是我们大家拖累公子才是。”
小道士说完顿觉不妥，赶紧又回头向各位婢女打稽首：“没说各位姐姐啊，是贫道这小崽子最没用，还没断奶就到处跑，拖累各位了，掌嘴，掌嘴……”
说着拉起麝烟的纤手当真抽打在自己的脸蛋上。
笑闹一通，好在把裘暖、钿金几位侍女哄得破涕为笑了，应东楼和铁铗开始审问那几个白衣人。
为首一个白衣人身躯中线上三处大穴被破，功底再厚也活不了了；被铁铗整个人上下翻转、头颅在溪底砸碎的那个也不必说；溪流中和铁铗缠斗过的那名白衣人被绞杀得晕死过去，喉骨裂纹，几乎断气，救上岸来被玉楼奴织秋打了正反二十几个耳光才苏醒；另两人倒是只受了点轻伤，被小道士绑得结结实实。
三个白衣人被绣春织秋轮番以他们自己的剑鞘殴打，始终不发一言，铁铗举起量天尺就想打碎那重伤者的天灵盖杀鸡儆猴，被应东楼拦下。
这位庆云府大公子站起身来，在三个并排跪着的白衣人面前踱了两圈，突然轻松的说：“要不阉了吧，青衣小厮，你去办。”
“用它们自己的剑，别脏了咱们的家伙……算了，那五把明珠剑看起来挺值钱的样子，直接拿手抓吧。”
齐舜卿笑呵呵地撸起袖子：“得令！”
三人终于全身一震，缩成一团，仍旧是一言不发。
齐舜卿伸手去到那重伤之人的胯下，隔着裤子一抓，面上表情顿时凝固。
“怎么了？”铁铗一皱眉，怀疑这小崽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齐舜卿面色古怪，站起身来，对着应东楼说道：“公子，阉不了。”
应东楼一挑眉，齐舜卿只得开口：“空的，没芽，也没花，也不是缩阳入腹，就是……空的，实心的。”
“不能是妖怪吧。”应东楼又绕着几人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才出长安城三五天就有这等怪人怪事，怪不得他们打架的时候都不说话的。”
铁铗皱着眉头，显然是不太相信，可望着几人胯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实在是不愿意自己动手去勘验，只得作罢。
应东楼摇摇头，大手一挥：“算了，不管了，这地方离地肺山的山门也不过二三十里，就有这等杀人强盗，该打那些山人修士一百大板！姐姐们，骑着他们的驴，找地肺山上的老神仙算账去！”
铁铗揉了揉眉心，苦笑不已，我的公子呦。
这是何等的不讲道理，又是何等的风流，快事，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