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珠玔明珠可化人（1 / 2）
地肺山。
山脉地气为大龙，山如地中之肺，四周之洞为肺叶，地穴之水终日沸腾不止若肺管，故比之以肺。
在青乌堪舆之士眼中，天下其实有四座地肺山，号称第一福地的终南山心、《寰宇录》中的灵宝地肺、商山四皓的那座商山，以及天下第一洞天华阳洞天华阳宫所在的那座江南道句容地肺，四山都是昆仑龙脉与余脉的气眼之所在，地气蒸腾翻滚，自然造就了灵气斐然的修行圣地。
终南山心，地肺山山石皆白，隐隐有紫气升腾，此山并不算高耸入云，但道气充盈，观之颇显巍峨，有“吾户山水之胜，兹地为最”之称，又有“寿比南山”之掌故。即便是不通望气之术、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见了，也会觉得此山仿佛天筋地骨，巨灵守护。
正是那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山上有宫观十余座，大小不一，法脉也不尽相同，山脚下有一座道宫下院，红底金字匾额“敕建负阳宫下院”，也是金碧辉煌，宏阔艳丽，铺覆碧绿琉璃瓦，形制非凡，不会慢待了远道而来的贵客。
日色渐迟暮，有一行人自山路上走来，斜阳映照，身影拉得老长，山脚处看门的小道童不看则可，一看吓得肝胆俱裂，撒脚如飞的往下院内跑，喊叫声里都有了哭腔：“师父，师父！不好了，怪物，妖精来了！”
静室中走出一人，是个三缕须髯的中年道士，从修炼诵经的静室走出的道人皱着眉：“孽障，说什么胡话！”
小道童扑通一声跪倒在道士脚下：“师父，弟子不敢撒谎，门外……门外来了一群妖怪，骑着怪物的妖怪！”
道人拂袖将拂尘搭在肘间，迈着四方步向门口走去：“好啊，那让为师去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出现在我负阳宫，真当我下院就没有神仙庇护了？！”
道人打开宫观红漆金钉的大门，但见门口一行人刚刚站定，为首一人身穿火红衣袍，暗带团龙纹，头戴金色嵌绯玉的束髻小冠，显然还未及冠，腰间佩剑，佩玉玦香囊，雄姿英发，怀中又抱着金丝狸猫一只。
但是他屁股下坐着一个人，一个衣衫破碎的人，那人四肢伏地，脸色苍白如纸，面目狰狞，手脚膝盖已经磨出血来，身后绵延一路，着实过于凄惨了。
身后还有一黑衣武人、一青衣道童步行跟随，另有莺莺燕燕一大帮妙龄少女，总共七位，五位骑乘着山间少见的葱白大叫驴，两位也各自骑着一个人，好在这两个“坐骑”还算好看一点，不像那少年骑乘的那人那般狰狞如恶鬼。
骑着白衣人的应东楼“横刀立马”，朗声道：“敕建……负阳宫是吧，宫主何在？还不降阶相迎？”
那道人看得呆了，没答话，身后小道童的小脑袋从道人腿侧小心翼翼的挤出来：“师父，你看，那些妖怪多凶，前面这个把骑的怪物都坐的半死不活，后面那些骑着穿衣服的怪物和那么大的驴怪，还都是漂亮的姐……红粉骷髅……师父，你不是说过漂亮的红粉骷髅都是妖怪吗？”
道人这才回过神来，告罪一声，忙不迭地拉着小道童跑回院里，娘嘞，什么妖怪，那分明是比妖怪可怕千万倍的长安城王孙贵胄！
看这嚣张的样子，不会是前段日子班师回朝的神武大将军李密的公子吧。看他们拿人当坐骑的架势，可不是贫道一个看守下院负责来回送信的知客能惹得起的，得赶紧搬救兵！
中年道士跑进大殿崇虚堂，忙不迭地取下一支供奉在神像脚下的信香，此物是负阳宫上院，也就是地肺山最大的玄门宫观的宫主象乾真人赐下的通信灵宝，遇到腿脚送信来不及的紧急事态，只需点燃信香，默念法咒，能直接将“心声”传到象乾真人灵台之中，达到一种类似“心血来潮”的效果，到时候师尊命哪位师兄师叔下山就看他老人家决断了。
道士正要取火引燃信香，只听得心弦一阵响动：“不需点香，为师到了。”
道士心中大骇，一回头，只见自家师尊，也就是那位久居负阳宫上院的象乾道人果然亲身身披羽衣鹤氅下山来，已经走到院中了。
急急忙忙赶上前去，只见正门大开，象乾道人独自一人对着来人打稽首，朗声道：“贫道象乾有礼了。”
红衣公子毫不客气地对这位须发皆白的老真人开口道：“老神仙，你就是负阳宫宫主象乾老神仙吧，行啊，偌大一座地肺山，偌大一座负阳宫，为何与山间杀人劫色的贼寇勾搭成奸？”
“修行几十年，也不嫌给道祖丢人？”
鹤发童颜的象乾道人微笑道：“善人说笑了。”袍袖一挥，袖底有清风萦绕，下一刻，应东楼只觉得座下白衣人一阵抖动，急忙站起身来，但见那三个被当成坐骑的白衣人，连同那五头葱白大叫驴，以及堆放在驴背上的那五柄明珠连缀的利剑，都化作道道白光被那象乾道人收入袖中。
甚至远处有那风声呼啸，两道白光飞射而来，是那被铁铗斩杀的两个白衣人残躯化作的流光，也尽数入了象乾道人袍袖。
老道士口中致歉，从袍袖中取出一物，是一串五子连珠，五颗径寸明珠连缀而成的珠钏，明珠上有猫眼色泽。老道士笑道：“不入流的旁门戏法，让各位善人善女子受惊了，贫道在此谢罪了。”
“久闻长安城书剑风流子应东楼大名，听闻善人一行来到地肺山，故而难耐手痒，略施小计试探一二，万望善人赎罪。”
应东楼一行人面面相觑，皆是面色古怪，好家伙，原本以为这不阴不阳之人已经够匪夷所思了，谁能想到那会骑驴、会打架、会流血会死人的大活人，竟然是这山中道士随手弄出的小把戏！
良久，应东楼才开口道：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本公子在山外车马店里只看见租赁行山毛驴的，这么大的葱白大叫驴一头都没有，显然是大驴反而不利于行山路，老神仙，你可是老糊涂了。”
“哈哈哈哈哈是贫道疏忽了。”羽衣鹤氅的老道士大笑道：“几十年不曾下山，世间风土人情，都一无所知喽。”
“善人，里面请，大驾光临，我负阳宫蓬荜生辉，走，贫道上院待茶。”
“待茶倒不必，老神仙你这手把我们折腾的够呛，备点上好的素膳素饭补偿一下可以吧。”
“应有尽有。”象乾道人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