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虎毒亦食子(下)(2 / 2)
“李将军,快接旨谢恩哪!”宣旨官笑道。
李元辉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心中呐喊着:“我终于飞上青云了,我是人上人了!”
新婚夜,尽管绯儿心中万般不悦,但想起母亲教导,仍是忍下怒火。李元辉集房中大成,极尽逢迎之能事,拨弄的绯儿虎面娇羞、虎躯如泥,一时声浪缠绵飘于窗外,婢女仆妇无不掩笑。
第三日,本是回门之日,但李元辉情同入赘,便省了虚礼,堂上宾客亦准备告辞,细封夫人出厅笑盈盈道:“我家将军抱恙,不能出来宴客,但今日仍有一桩喜事,请众同僚及亲友观礼。”
忽的喜乐大奏,众人正惊诧之际,就见两个婢女扶出两个新人,盖头下孕肚高隆。
“天哪!”李元辉一歪撑在桌上,差点腿软跪下,眼光飞快扫过绯儿,见她面带着微笑,竟自手脚无措。
绯儿笑道:“李将军未与我成亲之前,家中高堂已为他定下妾室,感承天恩,让两个妹妹都有了身孕,如今我们大婚已成,两个妹妹是李家的功臣,也当有名份!”
众人拍手赞叹,绯儿推了夫君一下:“美死你了,快去拜堂吧!”
众男宾见证这样一桩美事,都纷纷给李元辉敬酒,大羡他的齐人之福,众女宾素知绯儿霸狠,见今日如此贤良淑德,道是她做了城守夫人改了性情,惟林胜蓝心内冷笑,知道小虫落在蝎子口中。
傍晚宴罢,宾客散去,林胜蓝不愿多留,亦向姨母辞行,送至府门口,绯儿笑道:“元辉醉了,不能送哥哥,这是给姨母的家书,哥哥一路慢行!”
“驸马爷,你拆老夫人的信,她生气怎么办?”随从打着灯问。
“细封绯儿蛇蝎心肠,看看他对母亲胡说什么!”
“啊——”车内胜蓝大叫,“去莲华庵!速去莲华庵!”
巧儿和六娘不知自己前世自己积了多大的功德,夫君成北疆大员,还碰到这样一位慈心的主母,住着宽敞锦绣的屋子,整日肥羊大鸭子吃着,身边还有几个奴婢侍候,主母见她俩月份大了,连每日请安都免去,这不就是掉进神仙窝了!元辉只来过一次,嘱她们谨言慎行,岁月悠闲,二人无事,帮管家娘子绣了几身衣裙,还为她儿子做了件皮袍。
这日北风甚紧,李元辉亲自带人巡防,忽见一人拦住去路,见是野里吉安,忙摒退左右,在路边酒馆坐下。
“见过城守将军!”
“快免礼!你怎会来这里?”
“驸马从破虏城回来就直奔莲华庵,小姐被逼不过,说出了与候爷之事,驸马怒不可遏,驰往飙勇城,小姐怕我受牵累,打发我来你这避避。”
“我家夫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侍候过香儿,她断容不得你,你且安住郊外,闲时跟着里长放放马就好,至于差事,日后再替你想办法。”
悠忽新年已过,细封夫人叫管家娘子过来,“那两个小妾怎样?”
“禀夫人,该请产婆了,丰六娘胎动厉害,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是有个远房姐姐在做稳婆么?请她来就好,你来我家也十年了,我看你们夫妻稳妥,有个事须得你办,事后少不得提拔你家孩儿,跟着元辉弄个一官半职。”
“夫人放心,小的远房表姐接生过百十个孩子,最适合不过,不知夫人要婢子办何事?”
“这是二百两银子,你和你表姐各一半,然后”
管家娘子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夫人房里的,想起巧儿和六娘温柔和顺的模样,落下泪来,“这如何是好?去找将军吧!他一定会救自己的亲生骨肉!”
野里吉安并不喜欢放马,倒是喜欢放马的姑娘,常常跟着里长女儿花枝在郊野行走,渐渐熟悉这里的风物地理,。这日晚又是大雪,他正和花枝浓情蜜意,忽听毡帐外响起叩门声。
“你是将军的好友野里吉安吧!这有将军的一封信!”来人一身黑衣,急急说道。
野里吉安就着油灯看完,不由大惊,“人呢?”
“就在门外,车备好了,将军让你即刻就走!”
“我也要跟你走!”花枝扑到怀里紧紧抱住他。
大雪已盈尺,两匹马儿并不敢奔跑,吉安也怕伤着胎儿,车赶得小心翼翼,巧儿和六娘裹着车上的毛毡,装在兵器箱中被送出时太急,连保暖的皮袍都未及穿。
“吉安,后面有火把!他们追来了!”花兰急呼道。
“嗖”,一箭飞来,钉在车门上。
“坐稳了!”吉安大叫,发狂一般地抽打马儿,任箭急雨般射来。
奔至山坡下,“咣”地一声巨响,马车撞在一片锋利的岩石上,木轮瞬间折断,车身也哐啷裂开,三个女人跌落雪地,六娘挣扎爬起,又咕咚摔倒。
“啊!好痛!”六娘大喊起来。
巧儿回头望向马队,“六娘,快起来,将军和主母追来了!”
“姐姐,我羊水破了!”
“不要管她俩了,我们翻过这个坡,就是天狼国地界,快跑!”吉安抓住花枝的手大吼。
“你休想丢下我们,孩子死了,将军绝不会放过你。”巧儿恶狠狠瞪着野里吉安。
天已蒙蒙亮,十几人在坡前停下,细封绯儿看着坡上艰难攀爬的四人,冷笑道:“这大雪,马是上不去了,可箭能上去!李将军,你若不把那两个贱人射下来,我就向皇上检举你冒杀贪功之罪,看看你这个城守还能做多久!”
“我做不了城守,夫人能得什么好处?”
“我爹也就这两日光景,我和阿娘大不了投奔亲戚,李元辉,我没有荣华还有富贵,你有什么,烂命一条么?”
李元辉盯着绯儿,这女人说的出做的到,他大好的前程、他一世的富贵、他的性命不能葬送在两个小妾身上。
透过翻飞的雪片,巧儿和六娘还是看到她们夫君拉开大弓瞄准的样子,心碎伴着彻骨的疼痛、悲绝难抑。
“夫君,不要!”六娘哭喊起来。
“噗!”六娘后背中箭,巧儿一把抓住向下滑落的六娘,对吉安和花枝大声呼求,“救救她,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
花枝心下不忍,果断拉住六娘手臂,野里吉安只得拽住另一只手,呼地拖过了山头。
射出了第一箭,李元辉似乎越过心里那道人伦的坎儿,不待细封绯儿说话,拉弓又对准了潘巧儿。
此时北风骤然呼啸,那一箭倏地射入巧儿身旁的雪坡,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爬过山头,只听得坡下大喊,:“给我上去,把他们都捉回来!”
风将谷底的浓雾卷出,片刻弥漫了山坡,浓重的整个山坡都笼罩不见,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夫人,那边已是天狼国地界,你和将军的身体要紧,再不离开,恐怕我们也会陷在迷雾里脱不了身!”一亲卫道。
绯儿还待催促,她的马突然向前一步顿失前蹄,将她重重摔下。
众亲兵忙下马来扶,李元辉冷冷看着,一言不发,拨马就走。
婴儿的啼哭震彻山谷,见巧儿衣衫单薄,花用枝割开皮袍,将她包了进去。
“六娘,看看你女儿,真俊,象你呀!”巧儿的眼泪扑簌簌落。
“姐姐,我不中用了,有你做她的娘真好!姐姐,真对不住你,我不是李元辉聘定的妻子,是他从草原买来的!”六娘亲了亲女儿,再也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