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命识(1 / 2)
渔阳城外的秋湖素来有名。名剑谱第一次排出名号,便是在二百年前秋湖畔的中秋际会上。在那之后,中秋际会的地点虽是换了杭州西湖去,但秋湖也注定被铭刻在了江湖人的心中。除此之外,秋湖的景色也欺不得人。这一面平湖之所以敢负这一个“秋”字,也在于其在秋日几乎负了整个北方的光景。
沈慕深当年和玉珋心同游秋湖,两人共卧一扁舟,共饮一坛酒。游罢,沈慕深用“摘星”在岸旁横石上刻下了一首《秋分》:
分香新桂子,淡月上梧桐。玉阙高楼外,平湖雨色中。沉沉眉黛意,漠漠眼眸风。旧日邀来月,空留此日同。
江湖人是很乐意听故事的。但他们大抵是分不清究竟是这两个人的故事要秋湖更响了名声,还是这秋湖的风光让两个人的故事添了几分颜色。
世人皆知晓秋湖,但秋湖到底还是更多局限在江湖人士的喜爱中。再加上眼前还是早春时节,这样的时节对北方风光又太早了一些。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是秋湖,也露不出多少风姿来。
斜风细雨。湖边自然也没多少人。
在这样零散的行人中,有两个戴着斗笠的人是在面阳的那一侧湖岸走着。就算是戴着斗笠,这两个人也还是显露出不一般的风度来。他们都身穿一副轻便江湖行装,外头罩一雨裳。虽说是轻便为主,但这两幅行装也足够告诉别人它们的主人是有着显赫的身份。他们本就无意藏去身份,而只是想拦一拦这一场酥油雨。
这两人便是卢氏兄弟了。这样的天总是会起雾的,但这雾压不薄二人一点视线,只是为天地映了一层浅浅的白底。那发丝一般的细雨掩着淡白色,却还能在白底中点出断断续续的光泽。风也不算大。可就是和风微雨也已够叫两个江湖高手都把斗笠檐压低。那雨水飞飘在斗笠上,不知多少功夫才汇成几条细流来,顺着斗笠沿滴下来。
戴斗笠的人身前会多下一层雨。
卢长云长久地保持住低头赶路的姿态。卢长风则不同,他走出几步总要用手把斗笠扶高,抬起头来环视一圈,而后又重新弯下脖子,归为和身边人同样的样态。再怎么说,卢长风这样的重复也太频繁了,以他的眼力,要看得清楚还不必如此。
卢长风开口道:“秋湖不小,要寻一位隐士真不简单。”
卢长云也终于抬起头来,只大概扫了一眼身前的景象,回道:“也不知这位柳前辈到底在不在此地。”
“这样不是办法。抓紧赶路吧,看看能不能寻个消息灵通之所。”
两人于是又低下头去,都把脚下加快。
走了一段路,两人右头收一条岔路到他们身前要走的这条路来。卢长风依旧是走一段路就得见一见周遭景象,身近目远他都要兼顾到才好放心。但好在这样的重复也没有前头要勤了。
卢长风对这一条收进来的岔路是没有在意的。在他们近了秋湖沿岸走来,这样的岔路没有二三十,也有十来条了。任谁来大概都不愿留意这一条新鲜的岔路。
可卢长云还是照顾到了这一条小路。他并非只是埋头赶这一段路,不同于卢长风,他把更多眼力留在了这岸旁步道的脚印上。新雨软泥,过路的人都在这路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迹来。恰逢这雨不大,冲不出几分模糊来。
还未走到路口,卢长云就已注意到那小路上一串不平常的脚印。只是当时还离得不近,看得不甚清楚。等到他们俩终于把那条岔路丢在身后,卢长云终于可以看得仔细。那一串脚印从那条脚印稀疏的小路汇进主路的大流中,又长久的伸远出去。之所以说它不平常,在于这一串脚印虽然浅,却把脚的轮廓明晰勾勒,连脚趾都映得清楚,还翻出了泥屑。
这串脚印的主人是没有穿油靴的。脚印既不深,又显得瘦削。卢长云心中也就明白主人体轻,是个孩童或是姑娘家。他微转面向到刚刚能看见卢长风的侧脸,见卢长风没有反应,也就清楚了兄长没有瞧见这不寻常的脚印。他心中隐约是能觉出点什么来,但又想着不到告诉卢长风的地步。
两个人于是继续赶行路去。
越往前走,这脚印形廓就越完整。卢长云觉得用不了多久,大概就能追赶到这脚印的主人。但他心中又拿不准,说不定永远也遇不到这人的。再行了一段路,能看见的脚印就几乎没有雨消的痕迹了。卢长风依旧是跟前头一样的动作,他正愁在这一路走来竟望不到一处能探柳千段消息的地方。
卢长云没有抬头,但他知道离那串脚印的主人已很近了。他能闻到那似花非花的香味,心中也清楚他一直在意的人是一个女子了。这种花露香是女子常用来沐浴的。香味就像人的气息。卢长云在心底猜自己离那个女子是有十步的距离,还是有十五步的距离。这比依气息猜断位置要难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