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见杨先生(2 / 2)
“先生?”朱锦山一声惊呼。他的呼叫略带有些许的喜悦。
杨老先生平日里用的那面檀木书案,仍威严、厚重地立在原处,但上面的书卷与笔墨已不知所踪。檀木书案后面也不见了杨老先生。朱锦山之所以惊呼,是因为他站着,所以看到了。
杨老先生的白发很乱,像过了雷电似的,根根竖起,且根根弯曲,衣衫上有许多像是鞭炮炸开的破洞,他的鼻孔在流血,曲曲蜒蜒的浸湿了胡须,滴到胸前。或是因为体肤之痛,他五官曲扭,有些走样。
尚坐在地上的孩子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从那面檀木书案后面抻了出来,一颗熟悉却又陌生的脑袋从书案后面显得十分吃力地露了一下,之后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洒在了书案上。静了好一会儿,杨老先生终于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手指方凌,满口血红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张了一会嘴巴,便独自掩面扶墙而去。
方凌把朱紫珊等人扶了起来,众人懵懂糊涂了一会,一边跟在方凌后面收拾屋中的散架的桌椅,一边议论开来。
“那是先生吗?”
“我看不像啊!”
“肯定是先生,只是先生怎么突然变成了那个样子呢?”
“可能是修行中出了差错吧。”
“先生是修行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啊,他修行不修行的,家主只让他教我们读书。”
“怎么回事呢?”
“谁知道呢?”
“不会是犯了疯心病吧?”
朱锦山靠近方凌,小声地说:“方凌兄,先生刚才为何指着你说不出来话呢?”
这也是方凌在思考的问题。那位“杨老先生”想用邪恶的吞噬之法吞噬他的神识,却被反噬,那算时咎由自取。他也知道杨老先生以前对他不喜,可他们之间无怨无仇,杨老先生何至于痛下这种手段呢?那么,只能说明那人不是原来的杨老先生了。
“你和先生这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朱锦山断定道。他再看向眼前这个和他几乎同龄的少年,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两次莫名其妙的变故,心中忽升起一阵不安,甚至有些难以名状的恐惧。
方凌说不清楚这一点。化解当时险境的,是那团突兀出现的绿光,直到现在,他仍能感觉到由胸前向周身扩散的那种透体的清爽。他那声长嘨则是之后的本能反应。
他暗自思忖:“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以杨老先生的装扮出现?”当然,他诸多的疑惑中,最关心的则是那人的修行境界。
他修行时日虽短,或许是他确有过人的天赋,也许是他对法则另类的撑控,他的修行不能以常人而论。自修行以来,他所接触的人并不多,对他传业授道的楚孤断把他领进了修行之门,暗金与他的带有童趣的打斗,使他对修行开始有了真正的向往与期待,朱洪鼎父子对他的试探,则让他意外地感悟到了五行之外的法则。再有的就是那只白狐、雪娘以及这个冒牌的杨老先生了。不论他身陷怎样的困境、险境,最终他都能以非常的手段突围。他是幸运的,但也必须承认他天赋异禀且心性之坚韧。白狐、雪娘和那位冒牌的杨老先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世间的险恶。但唯有这个冒牌的杨老先生给他的感觉最为不同。如果说楚孤断是行云流水般的柔韧,朱洪鼎父子是开天裂地般刚猛,雪娘是落水无音般的园林雅致,那么这位“杨老先生”则是黑暗中的泥泞与沼泽,那种污浊之感让他极为不舒服。也因为他的不爽,最终冒牌的杨老先生衣服上被炸出许多破洞,淌了两行鼻血也吐了一大口血。他究竟如何受的伤,伤到何种程度,方凌不太清楚,好像与那一瞬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不为外人所见的异像有关。不过,看情形,冒牌的杨老先生受的伤应该比此前的雪娘重。
其实,不论白狐、雪娘,还是这位冒牌的杨先生,他都不是有心想伤他们的。不过,对于已发生的,他则淡然相对,并无悔心与内疚之感。他本心向善,人即恶于他,那就自成因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