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烫手的山芋(1 / 1)
从早上落水轩的竹林幻剑,到现在的“杨老先生”淌着鼻血掩面而去,都被青石小院中的朱洪鼎父子看在眼里。朱家有一个古老的瞬传影音阵法,它源自“圣世光明神典”的副卷。阵法范围之内,凡被法符记录的人与物,一旦有五行法则和真元的波动,其影像就可以传到法阵中的影音壁上。这是朱家千年来的秘密,历代唯由家主撑控阵法。
朱洪鼎父子通过阵法中的影音壁,看到雪娘在落水轩竹林幻剑之后受了伤,也看到了“杨老先生”在学堂中被震翻吐血,但是方凌在影音壁中,只是一团静多于动的灰色的影子。他们看不到方凌,因为方凌没有被法符记录过。然而,他们通过朱氏兄弟俩与那团灰色影子的行踪轨迹,轻易就判断出是方凌。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朱洪鼎表现的十分平静,雪娘和“杨老先生”在他的预料之中,而方凌自始自终就是一个意外。他尚不能耐何方凌,那么伤雪娘和那位“杨老先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但朱世文就不一样了,虽然早在三年前父亲就向他警示过雪娘的来历,可那个“杨老先生”是怎么回事?
“按祖训,待你继承家主之位后,方可了解我们祖上的一些事情,可而今非比平常,还是早些作准备吧。”他说着扔给朱世文一枚玉简。
玉简的边缘略有残缺,仿佛饱含岁月的沧桑。朱世文只看了一眼,嘴巴就张得老大,眉头也紧锁了起来。他以前听父亲说过他们朱家有一部后人难以修行的“光明”典,但没想到它就是那部流传于世间传说之中的“圣世光明”神典。因为典籍的名字,他以前不是没有联想过,但觉得他们朱家只不过是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罢了,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旷世传承?最终他对自己的总结就是“痴心妄想”四个字。而今,这枚玉简清晰地记录着“圣世光明”神典的来历。他面色潮红,双手颤抖,激动得几乎拿不住玉简,根本无心再看里面的内容。也由不得他不激动,存在于世人传说中的,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旷世神典,就藏于他们朱家!可他越往后看,后背就生起阵阵凉意。
“暗月秘宗?”他倒抽一口冷气,牙根酸凉。他再不济,北方大陆的“暗月秘宗”他岂能不知?还有西琉域的“荒天院”,皆是世间实力顶级的宗派,那可是跺一跺脚,整个大陆都要动三动的宗门。他们朱家再有千年传承,噢,朱家老祖倒是可以和他们比肩,可是现在的朱家后人们,又怎能望其项背?影子都撵不上啊!
知道了“圣世光明”神典的来龙去脉,朱世文忽觉得这个存在于他们朱家千年的旷世神典,无异于烫手的山芋。首先,他父辈乃至上几代先人,都无法修行这部神典,按父亲的推断,他们这一辈自然也是无人可以修行成的,那么这部神典的存在,说是传承,实乃是一个摆设罢了。其次,按卷宗记载,至少北方在陆的“暗月宗”始终在打探“圣世光明”神典的下落。那雪娘的来历可疑,可能是隐匿的好,始终看不出来自何门派,但那位“杨老先生”,在方凌身上使用的手段,倒有些传说中“暗月”秘宗的印迹。
“父亲,杨先生来自暗月宗?”
“你觉得杨先生还是原来的杨先生吗?岂止是他,据我判断,雪娘也是暗月宗的。”
朱世文不解道:“三年了,那雪娘为何现在忍不住了?还有那个冒牌的先生?”
朱洪鼎一声叹息,道:“他们藏匿在我们朱家,不过是眼线罢了,一方面窥探神典的下落,一方面传递消息。可能他们早就知道神典存放在青石小院里的千里小世界,而今青石世界已崩塌,失去了保护屏障,这一点,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最主要的还是方凌不知何故引得他们动手的。这小家伙啊!简直就是个异数。”
朱洪鼎提到方凌,心中便有了些安慰。“一切皆有天意吧!”
“父亲,这些年来,你可探得方凌的来历?”
朱洪鼎摇摇头,说道:“这孩子也是命苦,他养母方氏出身倒也清白,据方氏说,拾到他时,他身上有一枚白玉班指环,虽不是寻常之物,但仅凭这枚班指,终归没能打探出什么来。不过,偏是我们朱家收留了他母子,小家伙倒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话又说回来,劫数自有天定,即是天意如此,又何需追根寻源?”
“那神典?我们真的要传给方凌?万万不可啊,不到最后,我们怎能轻言放弃?我誓拼死相护。”朱世文铮铮傲然地说道。
“拼死相护?人若身死,还能护得什么?没有将来的,才叫最后。与其这样,何不早些放手另寻它径?传承是什么?这种旷世神典,岂是个人的私产?而且,再好的传承,先要有命在,能传下去,才叫传承。”
朱洪鼎如此豁达,其胸襟和见识,着实让朱世文佩服得五体投地。或许很多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但能否放得下,则是另一回事。就像现在的朱世文,他觉得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让他把神典拱手相让于他人,他是做不到的。他的理由是把朱家的兴衰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显然是不妥的。
朱世文不甘心地说道:“我们朱家不是还有世交吗?西琉域的谷家,南极仙洲钟家,我们何不求助于他们?”
朱洪鼎叹息道:“世交,那都是祖辈之间的交往,我们这一辈,只是存于礼数了。凭心而论,我信不过他们,就像先祖始终没有让他们知道‘圣世光明神典’就在朱家一样。而且,也来不及了。”
“父亲,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东神洲皇朝的世袭侯吧,到这个时候了,我们可以向伏氏皇朝寻求庇护啊,他伏氏总不能坐视不理吧。”朱世文情急之下说出这番话来,言罢就后悔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父亲。
“糊涂,简直混账!”朱洪鼎气得须发皆张,胡须乱颤。
朱世文头也没抬,小声嘀咕道:“可父亲为何就信得过那方凌小娃儿?”
“此事,我思量已久,你就全当我这是无奈之举吧。”朱洪鼎说罢,双手捏了一个法决,闭目进入了修行的状态。
朱世文见父亲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了,就讪讪地退到一边,心想,以父亲的见识,即便再错,也强于他的错,若此劫难逃,那方凌不是朱家人,把神典托付于他,的确不会引人注意,方凌究竟强到何种程度,父亲尚难断知,他又哪里能知道呢?但那小家伙的修行功法也确实大异于常人,仿佛世间的修行规则不适用于他似的,一般人真的拿这娃儿没辙,雪娘和那个“假先生”就是最好的例证了。想到这里,他不妥协也得妥协了。倒不是说父亲压着他,尽管他好逞一时之气,但还是知道权衡的。毕竟朱洪鼎让他代管一段时间朱家,那不是白混的,这点大局意识他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