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克敌(1 / 2)
瓦布兹莫的小兵一阵尖叫,像洪水般涌来。追至牌坊下,瓦布兹莫一抬手,十多个小兵虾都把枪支在地上,一手扶着枪杆子,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甘朵头人怒骂道:“瓦布瞎眼,拉且已经被你打死了,你还在他尸体上又补一枪,你今天要么杀死我,要不然我甘朵头人明天就派人送战书来。”
沙场上死伤各有天命,但一旦战死,谁也敬他是英雄,不许糟蹋尸首。这不成文的规矩,瓦布兹莫不会不知。
“敢跟我瓦布兹莫过不去的人,统统都得死。等一下,你甘朵一死,我也会给你补一枪的。”
闻此言,甘朵头人恨不得跑过去咬断瓦布兹莫的脖颈,但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浑身无力。
隔得不是很远,但安一黑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瓦布兹莫双眼一大一小,一张一闭,心想:“此人不仅有眼疾,脾气还很暴躁,这形象,天生就是演反派人物的料呀。”
这瓦布兹莫也头戴黑色包头,竖着螺形发髻,身披红底黑边的袍子。胸前的铠甲皮片上彩绘阴阳太极纹和虎头纹,阳光一照,闪闪发光,皮护颈上的黄漆云雷纹显得更是刺眼。
瓦布兹莫一扬手的瞬间,落出了手臂上的矛头纹牛皮护肘,右手紧握一把短刀,往那儿一站,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
其实,瓦布兹莫眼不瞎,只是左眼有恙而已,甘朵头人骂他是瞎眼,一怒之下,刀尖已经刺在甘朵头人的胸口上。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我甘朵头人绝不眨一下眼……”说实话,甘朵头人觉得这一剑就这样穿过自己的胸膛,没什么遗憾,只是未能抢回拉且的尸首,这才是自己的耻辱。
甘朵头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又响起一阵尖叫声,瓦布兹莫身后的小兵像蚂蚁群集,蜂拥而至,军旗遮天蔽日。
这些小兵行至牌坊前,上气不接下气,东倒西歪,瓦布兹莫只看了一眼,脸色变青,大叫一声:“列队!”
他一叫喊,他的小兵小将心就慌了,这一慌,你撞我,我推你,乱作一团,瓦布兹莫气得收刀一挥,去削自己的一个小兵。
甘朵头人顿时哈哈大笑,他的侍从更是笑得人仰马翻。
“听说瓦布兹莫军纪严明,今日一见,传闻有假。”
突然,草丛里传来声响,安一黑叫道:“谁?”
“我,陈香。”躲在草丛里的陈香探出一个脑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安一黑叹道:“怎么哪里都有你呢?”
陈香还想回怼安一黑一句,只见瓦布兹莫“呲”地一声,又刺一刀。一小兵见瓦布兹莫挥剑乱削,慌了神,一杆大旗从手中滑落。
两军阵前,军旗落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那小兵急中生智,顺势把大旗支在脚跟前,稳住旗杆,不让它脱落。
这是一面白底红边的大旗,写着两个形似蝌蚪的古文字,旗宽32尺,长7尺。安一黑寻思道:“这应该是书写着部落姓氏的帅旗。”然后,对陈香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影片?看这阵容,不亚于好莱坞大片哦。”
“安军师真会说笑……”
果不其然,见大旗,另外两个小兵也赶紧扛着自己的方旗,离大旗两步远的左右两边一站,用前胸顶住旗杆。
左边的旗子上绣着一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豹。
“豹旗”和“帅旗”一立,手持三角形旗的小兵列成一排,紧跟着就是一排彩旗。那三角形旗都是白底黑边,边上补着锯齿状的布条,旗面上涂着日月星辰,旗杆高约15丈。
这时,一个惴惴不安的小兵骑着一匹棕色骏马,来到瓦布兹莫的身边。马鞍左侧挂着一把八九成新的步枪,右系一箭箙,有弓,也有箭。
见了军旗,一片混乱的小兵也不迷糊了,迅速各就各位。头一排就是长刀,小兵右手握刀,左手举盾。长刀闪着寒光,刀柄有长有短;这盾嘛,有藤制,也有木制的,一圈一圈地裹着牛皮。盾牌中心凸起的地方绘着火光四射的太阳。
其次就是步枪,十五六个人左右。排其后的就是长短不一的鸟枪,约二十来人。再往后就只能看见长矛和长枪了,似长龙,望而生畏。
小兵些济济跄跄,瓦布兹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甘朵头人,说道:“你咋不跑了呢?敢偷袭我,你跑入地狱,我都会把你揪出来的。”
这几句话,瓦布兹莫虽是一口气说完的,但他追了几里路,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只见胸口起伏不定,双腿发软,一手扶着马鞍而立。
甘朵头人干笑了几声,道:“要是再给我两三发子弹,早就叫你脑袋开花了。”这话一出口,甘朵头人心里一颤,想道:“这冤家已经结下了,如是今天不死,不报此仇,誓不苟且。”
这些年,甘朵头人也参与过一些冤家械斗,可哪里见过这等正正之旗,自己刚才还说要去下战书,心中暗暗叫苦。
“这甘朵头人已成瓮中之鳖,瓦布兹莫迟迟不动手,这又是为何呢?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使尽呢?”四夫人心里这么一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格巴头人与甘朵头人一见面就掐架,但私下里的交情还是不错,寻思:“在我眼皮子底下,甘朵头人被俘去,我连一个响屁都不敢放,他妈的,以后谁还跟我格巴头人做朋友呢?”他又暗中瞟了一眼四夫人,又想:“刚才瓦布兹莫立足未稳,她都没有出击,这会儿人家已经列阵摆势,自然也不会出击。我若冲下去救甘朵头人,她只计前嫌旧仇,不肯出兵,我也活不成。如何是好?”
格巴头人犹豫不决,只见瓦布兹莫的小兵一阵骚动,官道上又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穿着打扮跟瓦布兹莫的小兵一模一样。
看着瓦布兹莫又添了一支马兵,格巴头人唉声叹气道:“甘朵呀甘朵,你命休也。邪门。”赶紧将头又缩了回去。
待这些小兵走到跟前,瓦布兹莫脸色突变,大声呵斥道:“不是叫你们吵小路,绕道土司衙门的南门仰攻吗?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言语上不轻不重,却有责备之意。
“那小径……荆棘丛生,树林里……早就有人埋伏,专打小腿,已经伤了我三个人了。”这些小兵满头大汗,为首的一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多少伏兵?”
那人又道:“不知道。山坡上就站着一个人,自称是扎莫头人,朝我们喊话,说他与我们无冤无仇,不想伤我们性命,但上前一步就开枪。”那人见瓦布兹莫眼神中透着凶光,继续说道:“我自然不怕,往前只走了三步,树林里就有人朝我们开枪,三人小腿被击穿,流血不止,只好撤回。”
“饭桶!”瓦布兹莫嘴上这样骂道,心里却在想:“扎莫头人真想动手,我这上百号小兵小卒已经搭在那里了。”于是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小兵,说道:“趁土司衙门的兵丁还没回防,我们攻进去。另外,把他们仨先抬回去。”
甘朵头人一听,笑道:“天神不发话,雄鹰不抓鸡;地神不发话,虎豹不吃羊。看来,天要收你的魂,地要埋你的骨,瓦布瞎子,这牌坊下的山坡就是你的火葬地了。”
“甘朵,你……”
瓦布兹莫听见甘朵头人又在自己小兵面前骂他是瞎眼的兹莫,胸膛都快气炸了。
他的小兵些七嘴八舌地吵吵道:“甘朵是一只吃人的豺狼,杀他祭旗!”
“对,不能放虎归山……”
“杀了他。”
此番偷袭土司衙门,瓦布兹莫势在必得,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没动杀甘朵头人的念头,可他不领情,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但转念一想:“好你一个甘朵,想要激我,我偏不上你的当。”把刀插回鞘中,得意地叫喊道:“小的们,割掉他的舌头,然后再挖出它的眼睛,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这话入耳,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小兵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割舌……挖眼……”
格巴头人心想:“他妈的,割了舌,挖了眼,即使活着,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于是对四夫人低声劝道:“四夫人,你再不出手,甘朵头人就废了,你可不能不顾他的死活呀。”
莎嫫也爬到她的身旁,说道:“趁他们现在军心涣散,没有防备,我们杀出去,东西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行,我们不能搞偷袭,要打也得光明正大地打。”
“你真邪门,瓦布这个瞎眼龅牙,带着一千三百多个小兵,我们的人马统统加起来也不足千人。”
“这不是兵力多少的问题,这是骨血问题,俗话说‘天雷不劈吃饭的人,兵刃不伤睡觉的人,’我土司衙门怎能偷偷摸摸地打仗呢?”
“他瓦布夺我寨门,杀我部族,他妈的,他可曾事先下过战书没?”
“他瓦布向来趁火打劫,自然是小人。我是兹莫帕姬的妻子,也是斯沙兹莫的亲娘,岂能暗箭伤人?”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多说无益,我自有分寸。”
姑嫂两人还在低声争论,只见瓦布兹莫的一些小兵慢慢举起枪,一步一步靠近甘朵头人。
“来吧,痛痛快快地给我一枪……”甘朵头人闭上眼,仰起头。
“他妈的,你们再不拿个主意,甘朵头人他就……”
格巴头人急得蹬腿拍手,话还说完,四夫人“嗖”的一下,站起身子,朝天放了一枪,叫道:“吹号!”只见一男子,从腰间取出一只黑得铮亮的牛角号,跳上一块大石上,“嘟嘟”地吹响。
“杀……”牛角号一响,土司官衙的兵丁“嗷嗷”乱叫,从四面八方奔下牌坊。
克尼欲起身,安一黑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问道:“你要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