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迎战(1 / 2)
年幼无知的斯沙就这么当上土司。
众人欢呼雀跃,只有莎嫫心神不定,走到院子,只见那高高的旗杆上,“威镇宁远”的大旗迎风飘扬,她深呼吸了几下,心却是无法安定下来。
安一黑没拍过什么戏,但他看见莎嫫患得患失的样子,也悄悄来到她的身边,“刚在议事厅,我也是入戏太深,多有得罪。”
这句话,从安一黑的嘴里说出,却在莎嫫的意料之外,一时半儿会儿,莎嫫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安一黑始终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即便他道了歉,是敌是友,她也吃不准。
此刻,莎嫫思绪万千,说实话,她的曾祖父即位之时也是兵戈扰攘,那年,土司府内讧,各部族抽丁组建的三营六旗,在兵荒马乱中死的死,伤的伤,好端端的一个土司衙门就这样一落千丈。
莎嫫的祖父在位之时,各部落已经蜂舞并起,攻伐不断,致使民不聊生。土司府的威名大不如前,兵丁缩编成一营两旗15号人左右。
莎嫫的兄长兹莫帕姬继承大统,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兹莫帕姬的四夫人出身低微,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曾兴师问罪过数次。
四夫人只是另一部落头人的女儿,不是土司千金,再怎么说土司府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门不当户不对,莎嫫始终想不明白兹莫帕姬为何非要娶她为妻。
这些年,军阀混战,土司所属部族也是风起云涌,但四夫人经常劝导兹莫帕姬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刀兵相见。
莎嫫看不惯一个堂堂土司,事事迁就一个卑微的妻妾,也多次起兵“清君侧”,然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原本这次已经胜算在握,不料,安一黑和陈香故意捣乱,这事又变得有些棘手。虽然刚抢得了先机,谁知半路上又杀出一个良萎不齐的瓦布兹莫,莎嫫心慌意乱,也就乱了方寸。
安一黑桀骜不驯,疯言疯语,莎嫫倒也不怕,但是,瓦布这个人心机很深,手段残忍,连自己庶民新娘的初夜都敢抢占硬夺的人不得不防。
说起瓦布兹莫,稍微年长一点的人都知道他的来历。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土司衙门西北五六十多里的山梁上一世袭土目病逝,他借奔丧之名潜入人家的寨营,取而代之,自命为“瓦布兹莫”。
兹莫帕姬在世时,领地内乱不断,无暇顾及边陲,瓦布兹莫暗中勾结蠢蠢欲动的其他部族酋领,不断挑衅。若不是北寨门东南一姓王的佃户从中调解,早已发兵土司官衙。
这姓王的佃户,人称王老板。莎嫫听说,王家是乾隆年间从湖广地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垦荒的,名义上是佃户,实际上腰缠万贯,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地商会会长。
莎嫫想起这些,心中又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悲情,久久不能平衡。
安一黑一脸无辜地站在莎嫫身旁,莎嫫想问个明白,他到底为何非要搅和,但还没开口,一土司官衙的兵丁行色仓皇,跑来喊道:“四夫人,甘朵头人寡不敌众,已败了阵,瓦布兹莫离牌坊只有一里路了。”
众人一闻此话,面面厮觑,一下子鸦雀无声,死静死静的土司官衙内,仿佛被笼罩在恐惧之中。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扎莫头人一直瞧不起爱出风头的甘朵头人,面和心不和,但这次真的佩服他的胆识,只是嘴上这样说着,感觉心里比较舒坦。
瓦布兹莫人多势众,甘朵头人肯定吃亏,但格巴头人也没想到他败得那么快。又见扎莫头人在旁落井下石,骂道:“嘿,马后炮,你他妈的,有种的,你也出去干瓦布兹莫一下试试呀?”
扎莫头人只是“哦哟”一声,没有搭理格巴头人,独自领着自己的侍从,晃晃荡荡地离去。
“别走呀……”格巴头人并未数落扎莫头人的本意,见他匆匆而去,又想骂几句,还没张口,反而“哎”了一声,使劲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想道:“邪门,好一个甘朵头人,你要逃出这水深火热的土司衙门,也不至于使出下三滥的招,丢不丢人?我呸。”
格巴头人在心里痛骂了一顿,骂完了,又使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里自责道:“他妈的,借故开溜!我咋就没想到这一招呢?格巴呀格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四夫人一看众人屏气慑息,垂头丧气的样子,甚是懊恼,吼道:“一个瓦布兹莫,看把你们吓得裤脚都啪啪作响了,怕死的,这就从南门滚蛋,要是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男人,操起你们的兵刃,随我迎战。”
众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敢先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相互观望。
其实,也不怪他们。那瓦布兹莫心狠手辣,竟敢偷袭土司官衙的北寨门,没有千军万马,自然也是倾巢而出,哪个不怕?
可是,大敌当前,若是弃幼主而不顾,自己逃命去了,固然可以活命。不过,他日,斯沙兹莫长大成人,一旦追责,那也是人头落地的事。
“总旗,论资排辈,你是斯沙兹莫的堂爷爷,我不该使唤你,但战事在即,我也不管什么礼数了。恕我直言,你已经老了,那瓦布兹莫的子弹可不长眼,你就留下来守灵堂,切记,护好幼主,我若有不测,请速速护送幼主出城逼祸去吧。”四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泪花,一仰头,把泪水统统咽下,又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总旗人老,可心不老,自然明白四夫人的良苦用心,“四夫人嘴上嫌我人老,却有托孤之意。”想到此处,只觉眼眶一热,两行老泪已经夺眶而出,滑下脸颊。
“土司衙门所有兵丁听令,枪手在前,弓弩在后,随我出城迎战,其余上碉楼,备战。”四夫人见总旗老泪横流,自己的泪水也失去了控制,一滴一滴落在了衣襟上。
四夫人流着泪,提枪走在前头,步枪手在左,弓弩手在右,列队紧跟其后出了院门。
“难道天上有鹰,我们就不养鸡了吗?难道地上有狼,我们就不放羊了吗?”莎嫫一直没把四夫人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莎嫫刮目相看,“娃娃些,跟我一起去杀敌。”
莎嫫这一转身,心里依然还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但话都已经说出了口,索性一咬牙,暗中思量:“我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绝不让她人看扁了,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莎嫫口中的“她人”自然是指四夫人,却刻意瞥了一眼陈香。
陈香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心脏一颤,额角上冒出了虚汗。
等莎嫫和她的家丁撤出院子,总旗哭丧着脸叫了三五个兵丁,领着一帮魂不守舍的侍女抱着小斯沙转入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