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来生不再遇见你(2 / 2)
花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侧过头,瘦瘦的肩膀轻轻地震动。
这人总是这样,总是为她着想,总是迁就着她,哪怕他快要死了。
神圣放下小瓷勺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心中一阵绞痛的神圣歇了口气,舒缓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轻叹一声说道:“夭夭姐,不要这样!你知道的,我最怕女孩子哭了,你用不着内疚,也完全不必自责,我现在这样子虽然不能说完全和你无关,但路都是自己选的,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何况”
神圣深吸一口气,心情已经完全平复,又缓缓说道:“我真的不怪你,说起来还是我自己的原因吧!换成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和你做出同样的决定,毕竟,我那时候还是还小”
说起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神圣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涩,真的是天意弄人。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少年向女子表白,被拒!从此青梅竹马的两人渐行渐远,后来,神圣看着她步入婚姻的殿堂,后来,再无联络。
真的心如死灰的神圣,带着回忆里的点滴生活着。
就如同花容了解神圣一般,神圣同样了解花容,这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见到如今的自己,不用去思考神圣也明白她会如何的自责!
但神圣已经想得通透明白了,他不怪她!
也怪不着!
一开始或许神圣有过怨恨,但随着慢慢长大成熟,他明白了在那个年代里,多数正常的人对于爱情是保守的!
他真的不怪花容了,尽管他同时仍然拒绝“改变”!
说起来,神圣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冷漠而又炽热,对有些人温柔如水心细如发,包容、热情,一句话就能让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对无关的人他却冷如冰霜,几乎什么都不会去关心什么都不想,冷漠,甚至还有一些暴戾,一个眼神都让他暴躁如同被惹怒的狮子,大打出手很正常;
他害怕孤单,却拒绝所有的善意,拒绝走出自己的小世界;他随遇而安,很少在意什么东西,但有时候也执拗得甚至有时近乎偏执,对自己认定的某些事情从不改变,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他感情内敛,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一旦爆发,却如同火山迸裂般炽热而激烈;他坚强,不会被生活与病痛打倒,他柔软,为了一部虚构的影片也许会悲伤到不能自已;他渴望爱情,却拒绝改变,尽管明明知道毫无希望却依然固执地死死地守着
他是一个奇怪又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神圣发自内心的轻声开解,花容也同样明白,但无论怎么说,这与她有关,是她的拒绝让他心殇,从此心如死灰的单身了许多年。
但是,谁能想到一个少年会如此的执着呢?
从他还是个随地撒尿的小孩就认识,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神圣的人之一,这云淡风轻的背后,曾经向她表白时那个朝气勃勃的大男孩到如今死气沉沉的苍老男人,经历过多少磨难?有过多少的心酸与悲伤?
是深入骨髓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再也忍不住积蓄了几十年汹涌情绪的花容,埋着头掩面哭得像个孩子!
神圣苦笑一声,忍了又忍,他还是用微微颤抖的手轻拍着她的肩膀。
神圣最见不得她的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花容断断续续地哽咽道。
神圣递上一张纸巾,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为何,神圣想起了一句话:我的爱与你无关!
二十多年的时间,对这个的女人从最初的深深怨恨、不甘,到后来如潺潺流水般的释然和现在平淡,不是他不再爱她,是他已经想明白了,也理解了。
面对一个虚岁十五岁的半大男孩儿的表白,只要没发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接受!尽管神圣四岁时花容十岁时两人就已经认识了,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所以神圣真的不怪任何人,不过是“君生我未生”的命运的捉弄罢了!
二十二年后的再见,房间里除了偶尔的抽泣声,一片静悄悄,颇有点相顾无言的味道——亦或者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着眼,花容再次仔细端详着这张熟悉而又很陌生的脸庞,内心禁不住又是一阵浓浓的心酸,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对于这个男人的爱与执着,她很感动也很感激,也有淡淡的温馨和幸福,也不否认偶尔想起有过一点点心动,但是,是否是爱、是否爱过她很不确定,如今也不用再去纠结了,因为虽然闭口不提,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快要死了……
神圣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浅浅的笑着,笑容还是昔日那么温暖,也更加的温和:“不要多想,就像我们年龄的差距一样,只不过是命罢了,注定了也就随它去吧。”
听见这些安慰开解的话语,花容却泣不成声。
“我也累了。”神圣心里默默说道。
……
新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连绵不绝,两个人却都在沉默,很快来到花容的车边,不约而同的停住脚。
还是一阵沉默!
“谢谢你!”花容突然大声的说,害怕神圣听不见。
神圣知道她的意思,还是轻笑,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犹豫,伸出了瘦骨嶙峋的右手。
花容直直地看着他,双眼朦胧的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地扬了扬头。
她这个动作让神圣心中一暖,但手还是抖抖索索的,费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好些,轻轻地摩挲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面容,定了定神,抿了抿嘴,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花容,你要幸福啊!”
花容的泪水再次决堤,朦胧中,恍惚间,她似乎又看见了二十六前那个腼腆局促却又十分坚决的大男孩儿……
……
看着花容的车远去,神圣摸了摸自己皮包骨的脸庞,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暖一丝余香,笑了笑,终于不再隐藏心中无尽的苦涩:“这个吻是感激?还是怜悯?真想知道啊!“
转身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何,神圣忽然又换了一个方向,轻车熟路的在昏暗的灯光中穿行。
一片树荫下,神圣走得很慢,因为刚刚翻越那面围墙让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圣觉得浑身无力时,他才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老旧的红砖筒子楼在昏暗中依然凸显出岁月的斑驳痕迹,几个大大的“拆”字也很显眼。
筒子楼前的大片草木中,有一颗碗口粗的老桃树。
寒冬里的老桃树光秃秃的,神圣的呼吸就像开足马力的鼓风机一般,喉咙中甚至发出嚯嚯的响声,再也无法坚持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干费力的喘息。
“终于到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眼皮也越来越重,但他还是努力的抬头:那条树枝上,似乎有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
朦胧中,恍惚间,神圣又看见了这棵桃树盛开的娇美花朵,又看见那张美若桃花的小脸,幸福的笑了,一颗颗眼泪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帘止不住的滚滚而落!
神圣努力撑开眼皮,任凭冰冷的雪花在肌肤上融化,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老桃树上那朵模糊不已的花骨朵儿,低声念道:“愿来生,我不再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