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家的小书呆子(1 / 2)
摩罗:
即百合,《政和证类本草·草部中品之上·百合》:“一名重箱,一名摩罗,一名中逢花,一名强瞿,生荆州川谷。”
即鳄,《翻译名义集·畜生》:“摩罗:《善见》云鶚鱼,长二丈餘,有四足,似鼉。”
即波旬,《杂宝藏经》:“第六天之魔王,欲也,泛指一切障道之法。”
青砖青瓦的小院,院子墙边的条形花台种满了花草,绿意盎然中各色花朵含苞待放,右侧是厨房加厕所,左侧空着,翠绿嫩芽萌发的金银花藤蔓顺着靠墙的竹杆子生长,一片生机勃勃。
院子里青草茂盛,尺许大的石板铺成十字小路将院子分成大小不等的四个长块,面积最小的右上角里种着一棵胳膊粗的枫树,树下破旧的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便将这个长块几乎填满了。
石桌上放着一把有一点点奇怪的古筝,面、底、边、头、岳、码、钉、孔、二十一弦具备,却是比各家各派的筝都小了许多,长只三尺三,宽只七寸二分,亦无任何修饰花纹刻字,纯纯的黑色,有一种古朴的简约味道。
这是一把特制的古筝。
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个很小的小小男孩儿。
还算修长的手指白白嫩嫩,带着些许幼儿特有的肉肉乎乎,滑动间却异常的熟练,或托、劈、抹、挑,或勾、剔、打、摘,亦或按、吟、滑、颤、煞、扣、泛,十个小指头时快时慢,快时若野马奔腾般迅疾,慢时像花瓣上露水滴落般悠然。
就这样,明朗而轻快的曲声在院子内外肆意的流淌。
少倾,筝声停下,小男孩儿半仰着头,用同样特意裁剪过的玳瑁小指甲轻搔下巴两三下,看模样似是在思考。
小男孩开始弹奏,手指极速翻飞中无数音符迸发,是被誉为大象曲《野蜂》的节奏,因为这首曲子能累倒一头大象!
感觉两手的无名指转跃跳动间还是有不易察觉的滞涩,不够流畅完美,小男孩儿看着自己的小短手一脸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暗道:“果然还是发育不够,强练是练不了了!”
“壹壹真厉害,再练习一段时间肯定能过四级了!”
古筝四级,简单来说便是基本功炉火纯青。
小男孩儿回头笑了笑,稚声的喊了声:“外婆!”
一位穿素蓝棉袄的五十来岁的妇人满脸喜悦又惊叹的站在小男孩儿背后,她腰间围着围裙,身上一股浓郁的油烟和辣椒的味道,明显刚从厨房里出来,但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了她古典文雅的气质。
“壹壹,累了吧?收拾收拾,休息一下,等外公回来咱们就吃饭了。”慕容明珠略带疼惜的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太聪慧也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小家伙从来不吵不闹,而且无论是跟他外公学习俄语和书法还是跟着她学习古筝都是刻苦努力,还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的那种!
“外婆,是尖椒回锅吗?”小男孩取着玳瑁小指甲,吧唧着嘴,似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馋猫,鼻子挺高!”慕容明珠宠溺的拍拍外孙的脑袋,轻笑道:“这么小个人儿就这么喜欢吃辣,和你妈的口味简直一模一样。”
“我是她的儿子嘛。”小男孩儿扮个鬼脸,抱着比他高出半头的古筝往屋里走。
慕容明珠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动作笨拙抱着古筝进屋的外孙,神情里有一些抹不去的苦涩。
主屋方方正正,中间是厅堂,门口进去左侧角落是一个书桌,桌面的玻璃片下压着许多照片,上面中间是一个用格子布保护得很仔细还很新的电视机,旁边一个大肚子花瓶,插着颜色鲜艳的塑料牡丹花,旁边墙上挂着两个鸡毛掸子。相对的右侧是一个单人一个双人的组合沙发和茶几,沙发罩着米白色的蕾丝沙发巾。再往里,靠着底有个窗,窗下右边是六人的长条饭桌,左边是长长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和几个奖杯。
在八十年代,这是标准的小康家庭了!
左侧书柜和书桌间有一道门,右侧饭桌和沙发间却有两道门,小男孩进了左屋。
房间两头都有带有钢筋栅栏的窗户,靠着院子方向是一张挂着白色蚊帐的小床,床头对着院子,窗下也有一张书桌,桌上靠墙有四个盒子,小人儿踩着小板凳打开最大的樟木盒子,盒子里有厚厚的绒垫,将古筝放进去,大小正好。
紧挨着书桌的是两个高衣柜,上面还放着两个人造革的箱子,过去是一个矮脚柜,农村里面放棉絮的那种,至此一面墙算是塞得严丝合缝满满当当。
矮脚柜横挨着还有一张更大些的书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池和一盆长满青苔的文竹盆栽,书桌另一头是放书的书柜。
书柜与床尾之间便是门口,整个房间,除了门口,就只有中间一条通道似的空余,绝对算不上大,打扫得再干净、收拾得再规整也摆脱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
小人儿放好古筝和玳瑁指甲后,爬上小床活动几下稍微疲惫的筋骨后直接躺下了,闭目养神,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路。
他的姓氏很少见,姓神,妖魔鬼怪的神!名圣,神圣的圣!
神圣:极其崇高而庄严;不可亵渎。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太过神圣、崇高了,就像忌讳在身上纹关公或者菩萨一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是难以背负的
神圣出生刚刚足月之时父亲便死于南方战场,不久后奔丧的母亲因为精神恍惚而摔成了植物人,小学时母亲和外公相继离世,高二的暑假里坚持了许多年的外婆也撒手而去,留下差点成年的他,而终成孤家寡人的他抑郁难解,成绩一落千丈,高考成绩一般,大学他没去上了,追寻父亲的脚步去当了兵。
当完兵,他开始为生计奔波,从网管到杂牌手机的库管,从上门维修的网络维护到舞蹈培训服装子公司的库管,安稳了十几年,然后就病死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的外公是教授,家里不算穷,但一家人都是外公养活,一个植物人,老的老小的小,所以也算不上富裕,过得去罢了,但相对特殊的家庭让他也比较懂事,从小就是。
单纯的年代,学校里没人嘲笑或者欺负他,但青少年时期的多舛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特别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个错误的时间遇见那个她以后,性子不阴沉但也绝对算不上阳光,情感内敛的他选择了库房管理员这种冷清工作。
孤家寡人,不善言辞,三十岁以后有那么两次心动,但又终究固执或者说矫情的迈不出步子,爱情,他也不指望了。
习惯了一人独自生活,神圣倒是不觉得悲催,工作之余陪伴他的除了外婆留下的一把古筝就是音乐和电影,还有同样光怪陆离的小说,后来刷刷视频,简单而片面的见识见识天下之大和天下奇闻轶事,礼拜六也参加舞蹈培训,这是公司给员工的半强制福利,去跳跳舞,也算是凑个人气。
他抽烟,基本喝酒,年纪越大愈发的宅了,单身,又是偏远的仓库工作,饮食难以避免的不太规律和健康,三十七岁那年体检,肺癌和咽喉癌一个中期一个末期,他辞了职,变卖了大部分的家产,然后买了一辆代步车,离开了从未离开过的蓉城,去见识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秀丽!
三年后的腊月,他回到蓉城,找到两个发小和一位好友拜托了后事。
在除夕夜的初雪中,他怀揣着三张珍藏的照片和身份证、带有电话号码的遗书,带着一些遗憾、一些不甘、一些怨恨、一些坦然、一些感激、一些期盼,然后如愿以偿的在那棵快要枯死的桃树下咽下最后一口气,流着泪,但也含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