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名尸(2 / 2)
即使能理解大张毕竟刚刚上岗没多久,什么还都差得远,我以为当初只有我开始缝合的时候,技术已经差的极致,却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差的。
我虽然没见过大张缝出来的其他成品,但就算是这具尸体实在无人认领,可这缝的,也太差了吧。
怎么能这么丑。
要拿老刘话说,他拿脚缝的都比我们手缝的好。
丢先人。
秦岭的风景确实好,没啥可质疑的,中国的南北分界线,景观独特。
风水学上还被推崇是华夏文明的龙脉,还有很多珍稀的动物植物,像什么朱鹮大熊猫金丝猴红豆杉,印在课本上老师给我们从小说到大。
‘太白积雪六月天’的著名太白山;道教圣地的终南山;五岳之一的华山,都很著名,听宣传得久了,我都能娓娓道来。
我住的地方离秦岭还算挺近,虽然从没有真正去过这些景点,但我如果遇到外地人,还是不会吝啬我对秦岭的赞美的。
秦岭的风景独好也是大部分人公认的,每年都会有很多采风写生摄影旅行的驴友或者艺术家组团去,然后总会有那么几个失踪的案例,这好像就是一种定律,没有哪年没有出现过的。
特别是现在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去旅行,旅游业也在发展,不知道是年少轻狂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我从小到大都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和老刘吃饭的间隙就会在广播里听到寻人启事和官方救援报道,鼓励周边村民多多注意,鼓励民间团体参与寻找。
迷信的村民则说是因为山神需要祭品,这些人是被冥冥之中选中的。
一旦出现人员失联,官方就会立即出动警察、综治队员、消防员、医护人员和有经验的登山队、救援队救援人员前往搜救,运气好的救上来还活着,就赶紧送去医院抢救;运气不好的就是半路不幸救治无效身亡或者找到了遗体就通告是遇难了,直接送来我们这;最不幸的一种情况就是,只找到了遗物或者压根就找不到任何线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统称失联。
尽管每年都有相关搜救报道,进山旺季也有规劝的信息铺天盖地,但还是每年都有人趋之若鹜,总有人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危险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这种搜救往往伴随着一定概率的搜救者的牺牲。
更有被营救上来的人转嫁怒火,明明是他们自己不听规劝,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困住,被营救了不反思自己的行为,不表示感谢,反而指责、投诉、控告营救人员不专业、不及时,这种营救随着矛盾升级,也可能会伴随着搜救者的死亡。
所幸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周围有搜救人员牺牲的新闻。
又扯远了。
我认真看了看尸体的缝合情况,堪称惨不忍睹、不忍直视、不堪入目。
活着的时候可能都没遭这么大的罪吧。
好好的皮缝的满是褶皱,缝线歪七扭八,就像身上爬满了多足纲动物,谁看见谁都得吐。
大张应该和这人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杀祖灭门之仇?
我觉得敲诈大张的事可以等下次,很有必要创造机会让老刘亲自来过过目,然后看老刘把大张往死里抽。
不是我见死不救,这是大张应得的。
所以这位也是嫌弃自己这活不好吗?
下去投胎了也确实是被耻笑的丢人程度。
毕竟半夜三更,气的都坐起来了。
我一时好笑,觉得自己有病,可能是困的脑子有点转不过筋,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你躺下,我就给你按个眼珠。成不?”我半开玩笑的真就说了,也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有病。
坐起来的人毫无反应,安安静静的瞪着黑咕隆咚的眼眶看向前方,我轻轻扶他的肩膀,他顺势倒了下去。
这人还没做防腐,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不过没人认领,存放了这么久算给他面子,防腐用料还要钱,一般是有家属负责死者的遗体做的步骤,既然省略了这一步骤,那我也不多事了,省点时间抓紧给他缝好了,等明天扔进焚化炉一了百了。
就当他是答应了吧,我对自己说,转身准备继续去工位上干活,猛地余光就瞥见,窗外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形。
安安静静的趴在窗子上,正在死死盯着我看。
看身高不像是老刘,也不是看炉子的哑巴老汉。
老刘和哑巴也没有大半夜趴在整容室窗户上窥探的爱好!
再一次可以说我毫无准备,太突然了这情况,那一瞬间我还没反应过来,全身的汗毛先炸了起来!
不大的殡仪馆,凌晨时分,除了老刘、我、看炉子的。
为什么还有第四个人?
为了让家属能对逝者修复整容有所了解,以及对他们有所安慰,我们在整容间正对我们出入门的墙上分别按了两处不是很大的圆玻璃,防腐处理的尸体之后会在这里进行修容,可以让家属能看到里面一些简单的情况,也算聊以慰藉。
不过这么些年我从没见过哪家家属真的会通过这扇窗户看他们的家人是怎么被我们化妆或者缝的,他们甚至不会来这里,外面常年空无一人,俗世的人们敬而远之。
所以透过小窗户能看到外面光影变化的走廊,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人生第一次,深更半夜有个人不睡觉,就站在殡仪馆的整容间外,趴在不大的窗户上,盯着里面看我缝尸体!
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被注视了多久,要是我没看见就算了!我一直都不会知道,可是我怎么就看到了!
我没法装作我没看到,真的差一点,我刚才就直接吓得跳起来了!
我的心能从胸膛里跳出来,我的脏话在脑子里不断冲出来!
我甚至觉得心跳声在这空间里有回声。
死人对我来说不可怕,我不怕死人,活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活人弯弯绕绕的心思更多,可能防不胜防。对死者我往往抱以十二分的敬意,因为我面对的是曾经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过是这里的旅客,他们的亲人信任我们而拜托我们做这份工作,接下来他们的不会醒来的亲人就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以为坟墓里的孤魂野鬼,可能是他的父母、子女痛苦着强烈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亲人。
但现在他大爷的是什么时候?
三更半夜,午夜十二点了吧?
或者一两点了吧?
正常人,谁这会不睡觉?谁在外面乱跑?
谁跑到殡仪馆来?有事吗?
半山腰上荒郊野地里的殡仪馆,整容室外面出现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陌生人,盯着里面看我他大爷在干什么?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我很慌、非常慌,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拖着女孩和那缝的丑丑的男的尸体,我们一块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整容室的窗户是常年封闭的,玻璃窗户片直接镶嵌在墙里,打不开,大小也不足以让一个人通过,一般我们会推着整容好的遗体通过内部专用的出入口,走专门的通道到达消毒好的告别室,防止出现污染。
但是我明知道那人进不来,和我现在害怕的手抖有关系吗?
他是变态杀人犯或者有恋尸癖吗?
还是说精神病院的墙让前几天的大雨冲倒了,跑出来的神经病?
我的汗往外直冒,要被吓得控制不住正常人的思想。
一晚上接二连三的惊吓换,谁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