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亲的初次南下（1 / 1）

深圳，一个198年以前几乎不为人知的偏僻小渔村，位于gd省的东南部沿海，东起大鹏湾边的梅沙，西至深圳湾畔的蛇口工业区。幸运的被一个老人画在了圈子里面，然后神奇的一幕便在这片土地上演绎。

自从gd省深圳经济特区于198年8月正式成立，作为中国最早实行对外开放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深圳发展的政策优势得天独厚。十年来深圳一直都是对外开放的代名词，经过这十年的改革开放浪潮的拍打，深圳经济发展已经得到极大程度的提升，从一个边陲小渔村变成到处一派朝气蓬勃、各种新鲜事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而反观199年的丰禾镇太平村，外面世界改革开放的雷声震天响，而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似乎完全与之脱节，任凭外面如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开放，这个小村庄依旧保持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

但不变就意味着依旧要在并不肥沃，且水田紧缺的土地里刨食，意味着一家人不管怎么努力面朝黄土背朝天，都要面临饿肚子的窘境。于是村里一些提前感知外面变化的人们开始纷纷外出务工，而大家不约而同去广东从事的都是毛纺织代加工的业务。毛纺织行业也是刚刚改革开放的广东引进的欧美纺织产业链利润最为微薄，依靠廉价劳动力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代表。

于是在199年这一年，父亲南下来到了广东惠阳区一个叫淡水镇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珠江三角洲东南部，南边紧靠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西与深圳接壤，还是历史悠久的古镇、著名的侨乡。原本父亲也是希望能进毛织厂务工挣钱，可等父亲到了毛织厂去求职应聘时，不知道确实是人员招满了，还是看得父亲身形瘦小疑是未成年人没有招收。其实当年父亲已经刚刚18周岁了，只是从小家里缺衣少吃，加上多年从事重庆挑荒的经历，他的身形更加瘦小。

总之，父亲没能如愿进到毛织厂，但生活还得继续，饭还是要吃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父亲遇到了同县同样来广东想进毛纺织未果的鄢兆飞，两个同是天涯的苦命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搭伙过日子。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要解决住宿的问题，总不能天天露宿桥下呀。价格稍微贵点的出租屋父亲和鄢兆飞都是无力承担的，他们只能另外谋求更实惠的住所。两人一路的寻找，终于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厕所。厕所的主人是一个当地老爷爷，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确定了一个月3元的房租费。尽管这是个连点电灯都没有的废弃厕所，但也胜过住在桥洞下，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两人先把厕所内的杂草清理打扫干净，再花了3元买来牛毛毡，搭在屋顶用于防漏。因为先花了3元修缮，老爷爷便没有收取第一个月的房租，就当这3元是已经付过房租了。而事实上，从父亲和鄢兆飞住进来开始，大约是老爷爷看到两个异乡务工来的年轻人生活着实不易，竟一次也没来收过房租，等于免费给两人暂用了。

进不了毛织厂但还得继续生存下去，于是父亲便再次干起了挑荒的老本行。只是这回甚至连重庆回收废品的营生都不如，是直接去垃圾堆了捡了。父亲因为有了之前重庆的经历捡起来也算轻车熟路，但鄢兆飞就有些抹不开脸面。捡的时候他还是能小心翼翼的避开旁人在垃圾堆里捡被人丢弃的瓶子、塑料和破铜烂铁，但是他怎么都不好意思拿去回收站卖的。于是两人都是一起去捡，捡好后都是父亲一人去回收站买掉换去一点生活费。

关于两人的吃饭问题，好的菜肯定是买不起的，只能去菜市场拾捡一些菜商丢弃的烂菜叶子或者肉贩不要的边角料，然后再买一点米回家，在这个简易厕所里连口像样的铁锅都没有，仅有一个锡锅。至于柴火到时容易解决，在外面随处拾掇一些干枯的树枝树叶就行。然后两人就在连点灯都没有的小房间里，借这一盏小煤油灯，生火做饭。柴火燃烧的烟火常常要熏得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捧着做好热气腾腾的米饭就着烂肉烂菜，两人竟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一旦遇到连日的下雨天，两人便都要犯愁，因为无法继续拾荒，不知道下一顿能吃什么。两人每次都只就近买够一顿的米饭，有时连烂肉烂菜也捡不上只能卖包榨菜，煮上两斤大米，一人一斤，再把榨菜一分为二。两人捧着大米饭配着榨菜狼吞虎咽起来。这段艰苦的岁月里，父亲和鄢兆飞两人都是轮换着买米买食材，两人从没有计较算过账，都是轮流的主动购买，尽管两人都是穷得口袋干瘪，但缺重没有为算账发生过一次口角。

在这期间鄢兆飞还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人性命的那种。

都是正值长身体的小伙子，父亲和鄢兆飞都是吃的没有什么油水的饭菜，加上还要出去从事繁重的拾荒工作。鄢兆飞身体没能扛住，生起了一场大病。但仍是没有钱去看病。已经卧床不能外出的鄢兆飞，就靠父亲买来的几颗感冒药硬抗。白天父亲一人继续外出拾荒，买好米和菜回来，给他烧好开水，只能依靠多喝开水来缓解，至于米饭他已经发烧到没什么胃口和力气吃了。

这天，鄢兆飞依旧卧床不起，从外面拾荒回来的父亲喊起了他。鄢兆飞刚刚坐了起来，只见他的头发和身体直往外面冒着一阵阵白气。父亲还不忘调侃他，这是要成仙，都会腾云驾雾了。

实则这是他身体内的免疫系统和病毒正在做殊死抗争，已经杀疯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年，两人一直过着一边拾荒一边求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直到奶奶在家突发中风，父亲被迫回了老家，与鄢兆飞分道扬镳。而鄢兆飞从那场大病硬抗了出来，后面也如愿进入了一家厂子。真正吃过生活的苦的人，能迸发出来的顽强拼搏精神，是难以估量的。

鄢兆飞在一家制作成人金属模具的厂子里，从最基层的散工做起，一步一步点滴积累，一直做到成为一家模具厂的大老板，成为身家千万的成功企业家。功成名就的他，甚至受到地方县委领导的亲自接见。

在我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我去广东，在父亲和另一个老板合伙开的小纺织厂玩耍时。一家人曾受到鄢兆飞的邀请，去参观了他在深圳工厂和家，看到了他们工厂生产的神舟五号、嫦娥一号还有一个小铲车的金属模具，这些动辄都是价值成千上万元的成人摆件，着实让年幼的我打开眼界。在这次的聚会中，我也人生第一次做上了豪车、第一次见到到了大海，吃了人生第一顿的海鲜盛宴。

听着父亲和鄢兆飞叔叔共同谈起他们曾经的苦难过往，两人都是一阵慨叹。

按当初两人形影不离的相处关系，如果不是奶奶突然中风父亲被迫回家了，两人想来也是能一起进入工厂。父亲后来的人生际遇也许将大为不同。但这些都是假设，两人的人生也就这次产生了一段患难与共的交接。

然后，又都各自奔着自己的前程，奋勇而去。

而如今，尚且和父亲年龄相仿，守着千万家产的鄢兆飞叔叔已经因病不治而亡。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不禁唏嘘。纵然是腰缠万贯，一旦失去了健康，失去的生命，一切的辉煌终将归于乌有。人活一生有再多的财富，生带不了，死也带不走。

至少这一点，命运对谁都是绝对的公平的，没有丝毫贫富差异。

如此，人生能有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恋人与子偕老的爱情、朋友患难不弃的友情，便显得尤为珍贵。财富多则更好，无则也无需过于强求。在这个日益进步、经济发展的时代，终究是要好过过往的贫贱落后的。只要人能勤劳肯干、端正做事，实现吃饱穿暖，乃至稍微富足的美满生活还是不难发。

而这一切，都是要归功于这个好的时代，还有这片土地上勤劳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