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挑荒的父亲（1 / 2）

一个七十年代出生于贫穷农村家庭孩子，他的求学历程该是怎样的呢？

在整个太平村整个大队，每年五六个班近2名学生小学毕业，能顺利进入初中的仅有五六人的样子。在父亲小学一二年纪的时候成绩尚数班上前茅，但从上了小学三年级来，家里开始从事编胶绳的工作，于是父亲每逢放学回家，加上寒暑假时间都要投入到编胶绳和赶集卖胶绳的行列。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于是不到十岁的父亲就开始需要忙于生计，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父亲的学习成绩开始逐步下滑。而大伯的成绩相较父亲更好，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成绩也开始大不如前。

等父亲到了小学六年级，第一年小升初时没能考上初中。和父亲同班未能考上初中的很多同学，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回家投入繁重且并无太多盼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开始务农，因为他们甚至连外出务工的年龄都还不到。父亲第一年没有考上，家里咬牙坚持让父亲继续复读一年，进了复读班已深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父亲，再忙再繁重的农活下，也要坚持努力学习，好好备考。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父亲成功以班上数学成绩第一，综合成绩第二名的好成绩考上小镇的初中。

复读成功考上初中的父亲也曾豪情万丈，希望用读书的方式，改变命运，摆脱世世代代贫穷落后的家境。正当父亲壮志满怀，准备寒窗苦读，奋发进取，用鲤鱼越龙门的姿态扭转人生格局时，残酷的现实再次无情的，将父亲的读书梦狠狠掐灭。

刚上初一的父亲，囿于家里实在捉襟见肘，于是趁着暑假时间，和同村的村民一起到重庆挑扁担收破烂补贴家用。2世纪8年代末9年代初的重庆城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城市正处于经济结构改革转型的阵痛阶段，社会三教九流都鱼龙混杂在一起，社会治安环境异常严峻，而刚刚上初一身形瘦小的父亲，就这样来到了重庆这个大都市讨生活。

当年的重庆流传这这样的一首《重庆歌》的民谣：

朝天门大码头迎官接圣翠微门挂彩缎五色鲜明

千厮门花包子白雪如银洪崖门广开船杀鸡敬神

临江门粪码头肥田有本太安门太平仓积谷利民

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金汤门木棺材大小齐整

南纪门菜篮子涌出涌进凤凰门川道拐牛羊成群

储奇门药材帮医治百病金紫门恰对着镇台衙门

太平门老鼓楼时辰报准人和门火炮响总爷出巡

定远门较场坝舞刀弄棍福兴门遛快马快如腾云

东水门有一个四方古井正对着真武山鲤鱼跳龙门

鲤鱼跳龙门。

而所谓的重庆收破烂的工作，就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吆喝收取别人丢弃不用的破铜烂铁、瓶子家电等，再拿到废品回收站转卖，赚取辛苦的差价。重庆作为山城，是出了名了山峭路陡，可说收破烂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务工人用双脚一步一步、重担扣进肩膀的血肉里、一滴滴汗水砸在山城的台阶上换来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收破烂也一样，要想挣得多，不是光靠蛮力，还得会吆喝、脑子更得灵光。出门路线如何规划，遇到货品如何讨价还价，如何识别真假材料，样样都有门路，样样都是学问。而父亲别看人还小，甚至身子板都没长好，但是胜在头脑灵光，收起破烂来却是把好手。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收破烂这个行业也行，有了熟人领进门后，剩下全靠自己要脚一寸一寸的去趟，用嘴一嗓子一嗓子的去吆喝，用心一点一点的去琢磨。例如收到了坏掉的收音机、风扇，可以先不急着出手卖调，父亲自己琢磨着，拆开外壳查看具体坏的原因。是线路断了就用电烙铁重新焊上，扇叶不转了就上一点润滑油，开关坏了就用其他废弃的开关替换上。总之就是想尽办法各种捣鼓，实现变废为宝，让手里的每一件坏掉的电器都发挥最大的经济价值。

曾经父亲收到一个坏掉的风扇，经由父亲的手修好后二手转卖给了别人，等这个人用坏后，碰巧又被父亲收到，父亲再次修好了继续二手倒卖。就这样，同一个风扇，经由父亲多次修理后再倒手，在它成为风扇这个电器的生命历程里超额顽强的服务了多位主人，而父亲就是那个支撑它轮回流转的“续命人”。

就这样，白天父亲就在偌大的重庆城里兜兜转转，爬坡上坎的收破铜烂铁，到了晚上常常要回到石板坡找固定落脚的地方歇息。父亲挑荒晚上落脚的地方，甚至旅店都算不上，一个狭小阴暗又闷热潮湿的房间里一张大通铺，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种形形色色，同样来重庆这个大城市务工的人员。他们有磨剪子的、有做零工的、有缝衣服的、有黄牛党，当然还有和父亲一样从事收荒的。重庆的夏天燥热难耐，狭小的出租屋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满了人，脚臭、汗臭、发霉味、肮脏漆黑充斥着整个房间，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令父亲难受的，最头疼的地方是，重庆主城的夏天虽然神奇的没有蚊子的叮咬，但是充满了臭虫，一旦被臭虫爬进了被窝，整个人身体都会变出红疹，奇痒难耐，令人不胜其烦。

父亲从事收荒的主要地方集中在江北嘴一带，这是老重庆城繁华的所在，人群聚集，自然相对容易收到破铜烂铁。收得最多还是瓶子，收成两三分一个，一天遇上运气好能收个一百多个，担着几乎有父亲一般高的瓶子来到菜园坝火车站外，一艘专门收废品的船上卖，每天收到了废品当年都去船上转卖，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父亲在风里来雨里去，迎着晨曦泛白的微露，顶着炙热的烈日骄阳，踩着月光撒满江面的微光，忙碌着、吆喝着、行走着，为的是奔波一天能赚个几元、十几元钱。有时候实在是困了、累了走不动了，父亲便停在街边稍事休息，身在车水马龙的大重庆，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息，望着滔滔不绝、奔流不止的长江水，父亲再次重拾精神，继续沿街吆喝:“收瓶子、收废家电、收破铜烂铁咯”。就这样，一个形单影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扛着长长的扁担，再次穿梭进了山城的烟火里。

因为父亲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家，他还需卖力的叫卖。

刚刚改革开放的重庆，经济上正在进行改革转型，社会治安上也面临最为严峻的挑战。而像父亲一样从事收荒的务工者，无意处于城市的最底层，是一群最容易被忽略，也容易被盘剥的对象。有一次，父亲和另一名同村同伴钱中云结伴收荒，被一个佯装手里有货品出手的人，诱拐到了江北嘴江边。按以往经验每逢江水涨落确实容易出现一些破铜烂铁，父亲以为又是一单生意来了。领路的人带父亲和钱中云到江北后，其中一人远远的盯梢，另外两人则把父亲和同伴诱骗到江北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父亲期初并没有察觉异样，直到父亲并没有看到需要回收的货品有所警醒，但已经为时已晚，两把明晃晃的小刀已经径直的顶到了父亲和同伴身上。父亲和同伴着实都有些慌乱，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父亲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只能破财消灾。于是同伴身上的二十多元加上父亲身上的一百七十多元合计近两百元都被劫匪洗劫一空。要知道这一百七十多元可是父亲近大半个月的全部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