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篇】第一章 落叶之秋（1/3）（2 / 2）
“呃……是的。”我忐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傻瓜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一部分。”
“有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既然你和韶都决定先把这边的事忙完再说别的，就继续去做吧。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这一年只要稳住就好……”
“可是。”我打断了她的话。
“你……为什么不考了？”
“……昭野亲自把我召回的，让我提前为两年后的事情作准备……”
原来如此。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但沉默片刻后，她犹豫着开了口。
“什么？”
“我师父那边……”
“闻鹤吟，清弦，你们俩都在？”话音未落，闻鹤吟的班主任李老师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老师好。”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先走。看样子，这位老师肯定要对她说什么话，也许是斥责。我想这种场合还是避开比较好。
“别急着走啊。你们俩关系也不错是不是？有些话呢，我想和鹤吟谈谈，也希望你在场。”
我缩回刚迈出去的左脚，捏着抹布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抹布都快风干了。
“你回来得这么突然，有些事，是不是得跟班主任先说一声？”
“抱歉，老师……”
“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了，说说你为什么想放弃高考吧。”
“……”
“你家里人已经跟我联系过了。亲人病危，你想回去陪伴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李老师叹了口气，然后斟酌了一下用词，尽可能避免对“亲人病危”的她造成进一步伤害。“只是，你自己的未来也很重要，我也是为人父母的年纪了，不会跟你讲什么升学的大道理。但是比起你退学回去陪护，你的家长一定更不希望耽误你的学业。”
“我明白，但是……”
“我知道这个事我也不好劝你。在往届一直有一个争论，就是假设一个学生的双亲在高考前得了重病，”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我意识到他原本想说“一个学生的父母亲在高考前因意外去世”，但考虑到这句话对现在的她来说可能不吉利，所以换了更能接受的措辞。“如果是这样，我们该不该把这个事实告诉学生。”
“我认为应该告诉。”闻鹤吟回答。
“清弦，你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
“那你们两个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家人得病和去世都是客观事实，我认为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作为子女应该及时得知这件事。隐瞒不能改变什么事实，不是吗？况且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场考试，比起生死，它实在太小了。”
“高考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相当重要的考试，甚至决定未来的出发点在哪里。如果选择隐瞒这件事，那等孩子结束考试后回到家，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被告知这个消息后，会有多难过……他一定很遗憾自己没能赶回来见家人最后一面吧。但如果告诉了他这件事，当事人对这件事的承受能力如何？如果不能承受，在考场上因为崩溃而发挥不出原有的水平，他已逝的亲人要是得知，恐怕也会觉得很愧疚吧……”
“是的，清弦的考虑很全面。高考的地位太重要了，有的时候我们甚至会因为它，去纠结人生里最大最根本的生死问题……有时作为老师我也不清楚，高考和生死孰重孰轻，哪一方更重要算不算一件好事。后来我仔细思考了很久，我认为无论哪一方更重要，都总是会有伤害的。而成年人的世界如果要论利益，两害相权，会取其轻。当然，这不是一件可以用利益来论证的事，从人情的角度来看……”
“我明白了，老师。您不用多说，我理解的……”
“虽然说学生的成绩也会影响老师的奖金评优这些，但是呢，从一个老师的角度来看，我更关心我的学生能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如果你不上大学的话，这个社会对你的残酷可是加倍的。我个人更希望你能尽可能坚持学业，或者先休学一年也可以，或者白天上课晚上回家也可以……但是，不高考是不可以的。”
“好，我会考虑的。这几天，我会给您答复。”
“那就好。”李老师宽慰地点点头，“家里的事，你自己也要克制情绪，不要太悲观。咱们班的板报你这次也跟着出吧，放松一下。清弦，你留意下，我跟你说两句话。”
闻鹤吟对着自己的班主任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班级的板报区。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吗？”李老师反复向我确认，果然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作出的决定。
但是她给出的理由明显只是一个说辞啊……
虽然很不忍心，但我也必须要帮着撒这个谎了。
“嗯，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惜，但这确实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这段时间情绪怎么样？”
“总体来说还算稳定。”
“那就好。”李老师像是稍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您是说……”
“是的，她如果不高考的话，以后的人生会很难走。就算休一年再回来，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我希望呢，你能劝劝她尽可能别给自己留遗憾，她家长也不会希望看到她因为这件事耽误自己的整个人生的。”
“好。我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说一下。”
“那就麻烦了。说实话，我感觉闻鹤吟这孩子，和其他学生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反正感觉她和其他人总是格格不入的。”
“……嗯，她性格是这样。”
“我说的不是性格方面，我也描述不上来……反正我就总觉得吧，她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啊……”
我能怎么解释呢。
向这位老师和盘托出我们的身份？
向这位老师讲述神界的纷争？
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保守秘密，并非是因为不信任，或者这个秘密过分绝密。
而是因为交付秘密可能带来的后果，是不必要出现的。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在朝着海的最深处下沉，而旁人无论如何都看不见那片海。
“所以说这个孩子很特别啊，我也就随便一比喻，她怎么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呢。真是，看看我都是个中年人了，还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哈哈，你就当乐子一听吧。”没等我想好该怎么接话时，李老师却已经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那么你也先去忙吧，有空的话多关心关心她。”
“我会的，谢谢老师。”
说着，我便继续捏着那块抹布，朝板报区的方向走去。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才看到闻鹤吟一直在远远看着我们。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在那看不出情绪的目光里，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