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山幸代(1 / 1)
时间回到赫菲斯第一个孩子降生前三天。
他的妻子小山幸代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花海,有个人朦胧地站在远处,光线太强烈,以至看不清对方的轮廓。但那是一个成年人。
她想:也许是未来的孩子提前来看我了!
在学生时代,她就知道自己既不聪明也不好看,和她在一起玩的都是仰望她父亲而来的人。小山家族的人历代从政,可追溯到古老的东方地表国度。幸代有三个哥哥,她是唯一的女儿,也是将被当作政治筹码进行联姻的对象,这一点她自幼就十分清楚,所以她从不谈未经允许的恋爱。
幸代生着古铜色的皮肤,几乎没有眉毛和睫毛,脸盘宽大,五官土里土气,但牙齿整齐,像一粒粒珍珠。家庭的优越赋予她的唯一天赋,是惊人的审美。她擅长绘画,尤其是色彩的搭配,走在街上,在被人窥见精致妆容也掩盖不住的粗陋长相之前,人们往往被她那一身优美得体的华服惊艳到驻足回眸。她闺房里的一切都富有品味,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喂食一只家养的柴犬。
婚前,当她得知父亲为她挑选的丈夫来自黄旗的八大家族之一,同时又是现任地表政治局总理温斯顿的秘书(时局阴谋她略知一二,但从不过问,人年轻且脾气又好时,感到非常满意。她看过赫菲斯的照片和视频,对其外表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憧憬着平静安逸的生活,就像她喂养的那只柴犬。
赫菲斯与幸代的初次见面被安排在星际蝉赛场的高级包厢。星际蝉赛是上个世纪开始风靡的一项运动,成百上千的游民赛手在固定光年范围的比赛场地内追逐会飞的战利品“金蝉”,那艘无人驾驶的金色飞艇内装载着一张小小的芯片,里面藏有价值丰厚的外星资源。星际蝉赛的主办方一直是黑旗的昆仑联盟,他们每年都会送最好的票给小山家。
赫菲斯发现幸代最大的问题并非来自她的脸,而是她那信心十足的自卑——无论任何人说什么,她都会“是呢是呢”地立即附和,就连一些无关痛痒或明显可见她有不同想法的情况下,她也依然逢人伪装讨好,例如在想喝水的时候你给她推荐咖啡,她就一定会喝咖啡。而当有人建议她做自己的选择时,她又会十分坚定地否认,坚信顺从才能笼络人心。这令赫菲斯联想到自己的懦弱,非常厌烦。幸代感觉到了自己并不讨他喜欢,焦虑感令她倍加顺从。
蝉赛球形大幕上投影着几光年以外的精彩缠斗,包厢里的两个年轻人却如坐针毡。
婚后,幸代发现赫菲斯的脾气并不好,他只是不敢在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身上发脾气罢了,并且非常擅长讥讽人。而赫菲斯发现幸代总能营造出牢笼般的氛围——也许那是她长年深闺生活的安全岛屿,并试图将自己关进去陪她——这令他心生恐惧,遂开始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对此幸代并无二话,因为她父母的婚姻也是如此。她的柴犬在她婚后第二年就死了,这之后她又开始饲养鹦鹉。
孤独的窗口投下一道夕阳,幸代把自己的脸庞沐浴其中,她闭上眼睛享受这一线温暖——如果这脸庞是一个美女的脸庞……啊!那将是多美丽的画面。为什么不能是呢?明明这温暖谁都能感受到!可惜这偏偏是一个丑陋的脸!阳光只会使其丑得更加别具一格。
当她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只看到那婴儿宽得吓人的眼间距后,甚至都不愿意去看第二眼。所以当孩子被送走之后,幸代并没有赫菲斯那么悲伤,母性这种东西并非生来具有,而是需要在后天养育的过程中培养起来的。
两年后真正让她心碎崩溃的,也并非得知儿子被送往了黑旗抚养(这件事她早该料到,而是她偶然发现了丈夫的秘密——赫菲斯的初恋情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