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踏风亭（1 / 2）

踏风亭下，沈轶、沈辑、沈轻几个钓鱼不成，倒是把鱼吓跑个干净，水清凌凌的，细密的水草像小鱼一样扑凌凌顺着水流摇摆着。沈轲坐在水边树影下，一手托着根柳枝钓竿，一手举着本书。

这本书是初次与容恕见面时，容恕赠他的，是范叔闻的文章集子，满京城一册难寻，轻易搜罗不来。沈轲捧着册子惊喜不已，一直想静心好好读一读，可这几天一直抽不出时间，他干脆随身带着，一有空就赶紧翻上一翻，再与容恕谈论其中文义。

容恕知道他读书心切，便揽下照顾弟弟的活儿，放沈轲躲一会儿清静。

“你这是姜太公钓鱼啊。”容恕趟着浅水走来，指着沈轲没有鱼钩的钓竿笑，“润竹姑娘也下来了，知道你一定没空好好吃饭，特意带了几块点心，要给你。”

沈轲伸着脖子望去，果然沈润竹一手拎着裙摆，另一只小手急急摇着。

于是沈轲招手回应。

“她知道你在躲清静，叫我给你送来便回去。”容恕笑，“真贴心。”

沈轲语气骄傲：“当然，小竹儿是好孩子。”

几个男孩在浅水处打水漂，容恕蹲在岸边，仰着脸，闭着眼睛，享受着安静的山风，日光洒在水上，流光粼粼，即便是合着眼也能感受到光的流淌。

不出几日也要回京了，容恕并不像母亲那般对京城高门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对人对事他基本心中有数，也算收放自如。但毕竟很多事，能做，却不意味着愿意做。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望着群山放空，实在太奢侈。

“京城会辛苦吗？”沈润竹忽然开口，声音清清脆脆。

容恕睁开眼，他刚刚一直闭着眼睛，乍一睁眼，眼前格外亮堂，沈润竹就在明亮的光中，揣着半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看着远方的山，一双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投下一片小巧的影。

容恕不由微微笑了：“你担心？”

“我不怕辛苦。”沈润竹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容恕笑得更灿烂了，肩膀微微颤抖。

“你不要笑，我很认真的。”沈润竹转身，严肃地说。

容恕收住笑，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好，我不笑。”

见容恕知错就改，并不拿自己当小孩逗趣，沈润竹很高兴，眉眼升起一层浅浅的笑意，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绢花。

“好看的。”容恕注意到了。

沈润竹脸颊飞红，微微侧过身，故意不看容恕。

容恕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什么，你有父母兄弟倚靠呢。”

“可我不想倚靠别人，我希望我能靠自己。”沈润竹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很羡慕萧宾雁将军。”

“哦？”容恕面露意外之色。

“我不是想当将军，我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只活在小院子里，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事做。”沈润竹急忙辩白道。

容恕倒是对着小姑娘刮目相看了：“你知道北辽的事？”

“我大哥和我讲过，我自己也读过一些书。”沈润竹回答，听她的语气，似乎觉得读这么多书只是件特别普通的事。沈轲是和容恕提过，自己闲来无事时和沈润竹聊过外面的事，毕竟沈轻只喜欢闲书，沈轲在外不敢乱说，在家也没有别人可谈了。看来，连沈轲都不太知道，小姑娘读的书比他想象中多了许多。

“你的烦恼，和你母亲或者大哥说过吗？”

沈润竹摇头：“母亲和大哥已经有很多烦心事了。”

“我家也在京城，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听你说话。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就是了。”说话间，容恕用树叶叠了只小船，轻轻放在水面上，“你看。”

“哇。”小叶船只有寸长余，在近岸缓流处摇摇摆摆，沈润竹一敛裙摆，也蹲下来，伸手探进水中，拨起水花，推动小船前行，“真漂亮。”光中水畔，绿树掩映间，一个精致恬静的小姑娘拨弄水花，暂时拨散她心中淡淡的担忧与不安。

“表哥，那边有人！”沈轶站在及膝深的水中，双手拢成喇叭状。

沈轻已经踏着水往下游跑去了。见沈轻跑起来，沈轶和沈辑也拔腿跟上。

“轻儿，别乱跑！当心脚下！”沈润竹连忙起身，沿着岸边追去。

下游不远处，一位老婆婆正在水边浆洗衣物。老婆婆闻声抬起头，见是一群小孩子，和善地笑了笑。

“婆婆，叨扰了。”容恕代表大家行礼。

沈轲一个低头的功夫，发现大家都跑了，也慌慌张张地跟来：“怎么了？”

“你们是来踏风亭的吧。”婆婆一看孩子们衣着，就知道他们并非附近农家孩子，便猜出他们是跟着家中大人来游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