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中客（2 / 2）

少年正在揉搓自己的手腕，他个子不高，虽然看起来憔悴疲惫，但给人感觉很憨厚敦实。见刘嬷嬷看着自己，少年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多谢少侠，我这就去禀告老爷，好好谢谢少侠。”刘嬷嬷行礼。

少年连连摆手，腼腆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我不是什么少侠，我什么都不是。”

见他衣着与神态皆狼狈，刘嬷嬷上前一步询问：“难不成，你是从利州来的？”

少年神色稍显黯淡，他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这儿待着呢？”刘嬷嬷问。她也注意到墙角有个鼓鼓的包袱。

“我今日才到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走着走着就到了。”少年回答。

沈轶想起刚才在树上，少年的古怪姿势，便问：“你刚刚在做什么？你救过我一次，如果有我能帮你的，请尽管说。”

少年略略思考，方启齿道：“如果可以，能帮我请位大夫吗？”

“大夫？”

沈轶这才发现，墙角那个才不是什么包袱，而是个瘦弱的半大孩子，看来少年把所有能穿的盖的都给他了，那半大孩子蜷着手脚窝在被子里，面色呈现着不健康的潮红，薄薄的胸脯一起一伏，喘得十分厉害。刘嬷嬷见状连忙伸手往额头一探，当即道：“往前面走，那片院子有很多利州来的人，衣食都有，我这就去找我家老爷，一定能请来大夫。”

沈昀夫妇得到消息，立刻带着大夫赶到。那孩子染了很严重的风寒，又耽误了许久，但万幸还有的医治。

周氏吩咐刘嬷嬷把沈昀的旧衣拿了来，给少年穿上。

“孩子，只有你们两个吗？你们叫什么，几岁了？还有别的家人吗？”周氏柔声询问。

少年穿着大了些的衣裳，拘谨，却与那孩子寸步不离：“我家只有我们了，我就是我妹子的家。”

“妹子？”

那孩子黑瘦，头发也打缕结成团，一眼还真看不出性别。

“我叫焦添，十三了，我妹子叫焦渝，刚满八岁，我家以前是做摆渡的。多谢老爷夫人救命之恩。”少年焦添起身，正式行礼。

周氏怜爱地扶起他，道：“哪里的话，反而是我们要谢你。”

沈轶也学着焦添的模样，抱拳：“多谢焦大哥。”

周氏本打算把焦氏兄妹接到沈宅，好生照料，焦添却拒绝了。

“大家都是利州老乡，一起在这院儿里，得到贵宝地的救济，已经是万幸了。可若只有我们兄妹得到高于别人的待遇，难免有人会心生不平，到时候只怕反而会辜负了太平镇的好意。”焦添道，“我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被生活摧残的少年，自己辛苦，也会替别人考虑更多。

焦渝梦中呓语，唤着爹娘，焦添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脸，哼着船上的调子，焦渝很快深深睡去。

有了药物和衣食，焦渝康复得很快，周氏特意悄悄把焦渝带回家，好好给她梳洗一番，再次领出来，大家才发现，焦渝其实是个很俊俏的小姑娘，下巴尖尖的，还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眼，虽然还是黑黑瘦瘦，反而多了几分飒爽。唯一可惜的是，小姑娘右眼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紫色胎记，但在场无一人在意。

沈轶一脸小大人地冲着焦添说：“渝姐姐比你漂亮。”

“小渝的眼睛像娘。”焦添骄傲、却也遗憾地轻声说。

沈昀一巴掌轻拍在沈轶后背上：“从哪儿学的这一套。”

冬去春来，春真的来了，风暖和了，草木也青翠了。这些利州流民中，除了极少数留在太平镇谋生，大部分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有的投奔亲戚，更有的还是选择回到风雪渐消的故乡。

焦氏兄妹谢绝了沈昀的挽留，也选择了离开。

焦添说，他已经学得了父亲的手艺，他会撑起妹妹的天。

焦渝牵着焦添的手，很有底气地说，有哥哥在，她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