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就这样,罗宏一脚踏入了荒凉的农村,而就在半年前,他还在最繁华的都市。冷水湾镇虽然和厂家属区就隔着一条江,但却属于另一个县。虽然从地图上看,两边的直线距离很近,可这段江面上既没有桥,也没有船。要想过江,罗宏只能先坐车到光阳县城,然后再走到县汽车站,买票搭班车去到另一个县,然后再转长途车才能到冷水湾。
罗宏赶到镇农经站已是上午十点多,农经站里静悄悄的,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踱着方步,偶尔咕咕叫几声。
罗宏走进办公室,只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五十多岁的老头跷着二郎腿,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见他进来,挺好奇地从老花镜后面看着他。
罗宏忙点头哈腰说:“我叫罗宏,我是来报到的”。那老头瞟了他一眼,眼睛又回到了报纸上,“知道,是高支书的关系嘛。”然后就不说话了。
罗宏连忙上前给那老头敬烟,那老头随手接过,放在一边。罗宏手上的烟也就不好点着,只好又塞回烟盒。
半晌,老头起身,与罗宏擦肩而过,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罗宏以为老头是去给领导汇报去了,可他在办公室等了大半天,老头也没有回来。他当然不敢走,可也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只好傻傻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很快就到了中午,农经站里依然没有人来,院子里只有一群麻雀陪着罗宏。罗宏翻了几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正傻傻等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走进办公室,端起搪瓷缸子,就着自来水管接了一缸子自来水,咚咚咚就牛饮起来。喝完抹了一把嘴,好像刚刚看见他似的瞅着罗宏,“呦,新来的?”
罗宏忙站起身致意,“是的。还没请教您贵姓?”
那人愣了一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你直接问我叫啥不就行了,还请教、贵姓,这儿谁能听得懂啊?”
罗宏只好也尴尬笑着。他忙掏出烟给那人敬烟,那人摆摆手。“不会。你见到老徐了吗?”
“老徐?”
“站长,五十多岁,头发都快掉光了那个。”
罗宏这才明白,刚才那个老头就是站长。
“见着了。”
“那就行了,就算报到了。”
“请问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吗?”罗宏问。
“当然不是。噢,你说办公室没人是吧。最近没事,他们就没过来。不过平时也没人来办公室,都下村里去了。”
一来二去罗宏才知道,这人叫老闵,原来也当过兵,后来腿上受了伤,退伍后就安排到了这里,而且更巧的是,他家也是厂矿子弟,两人顿时觉得亲切几分。老闵听说罗宏是从深圳回来的,死活不肯相信,他只听说从农村去深圳打工,还从没听说有人会从深圳回农村就业的。
聊了一会儿老闵说有事,也走了,农经站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罗宏只得看着那咕咕叫的母鸡继续干等。他饿了,只好抽烟,他的一包烟很快抽完了。他渴了,也学着老闵的样子喝自来水。不过说起来,这边的自来水还挺甜的。
他来之前想着可能会去养猪、去喂鸡、去插秧、甚至去挑粪,可没想到会被晾在一边。他以为自己是从城市过来的,好歹有专业有文凭,至少没想到这里人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很显然,那个老站长并不欢迎他。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可是,他现在却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这儿苦苦捱着。
因为如果这里也待不下去,他只有继续出去打工这一条路了。他只能像工具一样被安排在不同的流水线上,拿着连房租都付不起的薪水,日复一日打卡、加班。那些老板是绝不会给他时间去看书、学习、考试的,而即使出现机会,他也没有能力和信心去抓住。
到了晚上,咕咕叫的母鸡也回窝了,办公室依然没有人来。这镇上显然是没有招待所的,罗宏只好去外面商店买了一碗泡面草草解决晚餐,然后把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准备晚上就睡在桌上。
老闵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回来了,见罗宏正准备朝桌上躺,就大呼小叫起来,“咋回事儿,你来上班连个睡的地儿都没有?搞反了吧?”
他气呼呼冲上了二楼,砰砰砰把站长家门敲开,就是破口大骂,“当兵的再苦,也有个营房,你这儿好歹是个单位,人家是来上班,又不是来要饭,哪有晚上睡桌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