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生起伏（1 / 2）
遥远的国外，某家医院里。
庄强坐在手术室外面，神色木讷，他知道此时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他代表赵鹤处理，可他真的没有那股心气了，他只是希望病房里的赵鹤不要出现任何的意外。
橘子传媒倒了，可以重来。
唯独不能少了赵鹤。
他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愤怒的低吼了一声，这些日子里的所有遭遇在他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没有任何的打大错，只能说时运不济。
《星际穿越》真的把橘子传媒的资金链全部掏空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公司还在继续推动电视剧的计划，也在推动一些电影的投资，还有电影方面的收益，《网络谜踪》就被网站买了的，价格不低，在这些计划之下，橘子传媒是有剩余的，出差错的第一个地方在，王鸢可。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用一个计划书坑了公司两三亿的钱，提出去暂时还拿不回来。
其二就是，公司内部有人卷钱跑了。
和奈月合作的好几部电视剧的资深经理，卷走了两三亿。
以上事情发生全都是在上个月，当然，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橘子传媒还撑得住，最后一件，也是致命的一击是来自《星际穿越》的剧组。
原本的特效公司被告，故意泄露电影资源，还不止一部，官司赔偿，资产封住，无奈，赵鹤和庄强找到了另外一家最昂贵的公司，重新制作。
这还不算是最坏的消息。
最坏的消息来自剧组的现场。
被烧了。
有人受伤。
赔偿问题。
还有债务问题，这辆明明匀速行驶的马车，顷刻间就要四分五裂了，国内王鸢可已经和公司外的人磨刀霍霍，准备接手。
而国外，在多日的焦虑下，赵鹤倒下了。
庄强把赵鹤送到医院才知道，原来赵鹤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是心脏方面的。
以前庄强听各种说书，总是有一个词语，天命，他们会说天命在我，大业可成，往往没有天命的，路边尸骨，庄强觉得那不过是胜利者写下的史书，记录在上面的都是赢者想告诉大家的，可当这所谓的天命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只觉得太可笑了。
王鸢可的父辈和赵鹤的父辈一起建立了橘子传媒。
分歧有，但都没有说是真的动‘刀子’来捅自己的‘孩子’的。
那位资深经理，他也认识，不少影视制作，都有他的身影，当初他缺钱买房结婚，还是赵鹤特批公司垫付的，赵鹤对公司的高层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他就怎么敢，卷钱跑呢？
而且还大肆宣传离开？
手术室外，庄强看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打来，他默然无声，他只给陈榷一个人打了电话，是告诉他如今的现状，让他早做选择，他可以把合约提前取消的。
他相信，赵总也会是这个意思。
手术室的灯熄灭。
有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庄强立马迎了上去，用英语询问结果怎么样，医生回了他，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心脏的问题，需要静养。
静养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赵鹤许多事情都得放手。
而那就不是赵鹤了。
庄强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开始处理由国内来的各种电话。
直到赵鹤清醒过来的时候，庄强才刚刚挂断电话喝了一口水，见到赵鹤睁开了眼睛，他赶忙走过去手里也端着一杯水给他。
赵鹤的喉咙很干，被庄强扶着喝了一点儿的水后，就让庄强把他的床调上来了一些。
“赵总，你的心脏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来国外看着这部戏拍呢？”
庄强问他。
赵鹤盯着窗外的白云，眼神里没有了那股气力了，他说起了往年的故事，当一个人开始缅怀过去，他便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执念了。
庄强安静地坐下，也安静地听着。
“我当年其实最开始不是经纪人。”
“我做了一部电影。”
“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母带都丢了，那部戏是我最骄傲的创作，从本子到挑选演员，再到实际的拍摄，没有任何的纰漏，坐在剪辑室里，我都可以感受到那股兴奋，从天灵盖冒出来的那股兴奋。”
“结果很显然，我没有成功，不然今天我的名头不会是橘子传媒的老板。”
“批评声！”
“讽刺！”
“说我不懂电影，自嗨的大有人在。”
“我不信，我求着我爸帮一帮我，他真的找到了一个影院试着播放那部电影，结果是看过之后的人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垃圾，还有的是看不懂。”
“我失败了！”
“庄强，我心脏出问题，我知道，我也知道手术之后再难真的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所以在我离开橘子之前，我得弄出一部电影出来，一部不会让我失望的电影，我选择了《星际穿越》。”
“我想用它作为我离开橘子传媒的最后一件事。”
“你明白吗？”
庄强神色复杂，赵鹤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个和其他老板不一样的老板，他对待下属从来不是剥削，而是用实际的利益告诉大家该如何努力，对待那些选择离开的，他也是做到了真正的体面，偶尔还会介绍工作给他们。
更不用说公司的艺人。
徐若是个特例，却不是唯一。
有演技的，他都愿意给机会。
陈榷是，证明了自己的苏甜也是。
而在投资目光上，公司的人都知道那些成功的不是他天赋目光，而是他真的从多个方面调查了市场，调查了合适的人选，才有了那些成功的项目。
《星际穿越》作为赵鹤最后想要做的一个项目，可就是这一次的失败，让他以往做的那些似乎全都打了水漂。
“铺得太多了！”庄强抱住脑袋，有些烦躁，如若赵鹤选择离开，自己呢？剩余的公司的那些人呢？
“是啊！”赵鹤叹了一口气，又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问起了如今的情况。
庄强挑着个大概地讲了一遍。
电视剧和电影的各个剧组钱早就批下去了，《无名之辈》的票房可以忽略不计，被卷走的钱，被提到另外一家公司不能动的钱，还有特效公司的钱，《网络谜踪》卖的钱都被放到新的特效公司里了。
《星际穿越》杀青后，有大火，不只是拍摄现场的各种道具，还有一些人受了严重的伤。
赔偿金是一个问题。
国内的债务也是。
谁也没有想到《功夫》会提档，会霸道到这个地步，让很不错的《无名之辈》票房低到可怜，也让橘子传媒想要相持平债务的那笔钱，拿不到了。
“焦头烂额啊！”赵鹤听完后露出一抹苦笑。
庄强没有接话。
就像是赵鹤所说的焦头烂额，橘子传媒陷入了一种窘境，赔偿金，债务问题是首要的，其次是已经签约的合约的到位资金。
而现在都没有。
“赵总，公司的人事部门经理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不少人都想下船了。”
“下船？”赵鹤完全没有他自己说的那种焦头烂额的神情，反而是轻松地笑了笑，似乎此刻橘子传媒没有任何问题，自己也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又不是倒闭，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的，王鸢可不可能想捣毁橘子的，她有条件在等着我的。”
“不对，艺人应该不会这样想！”
“一个本就是以擅长制作影视的公司，现如今陷入资金链的问题，怎么还会安稳地发展下去呢？”
“通常这样都会更新换代的，他们该想一想自己未来的路的。”
“赵总，你的脸色告诉我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庄强问。
赵鹤闻言问庄强：“担心？庄强，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担心，该走的始终都会走，现如今不过是给她们一个理由而已，橘子传媒这艘船从来都是你愿意离开就可以离开的，我不会强求，那样搞到最后大家都不会开心，也不会有好的合作作品出来。”
“而且我们原本就商量着把艺人部解散的，就算是那些不出名的演员，也有很多心思的，我记得像是王君馨这些都是转到了云港这边吗？”
赵鹤说的是和云皇影视的合作，这一家制作公司名头下还有一个是经纪公司，两家都有一部分艺人转到这下面。
“赵总，我们需要钱，不然真的会被封停的，这边的赔偿，还有国内本就有的时期性的债务。”庄强有些烦躁，他总觉得赵鹤会掀桌子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在赵鹤决意制作《星际穿越》时就有了，而且越发强烈。
赵鹤知道庄强的担心，他伸出了疲惫的手挥了挥手说道：“庄强，这些年橘子传媒越做越大，其实绊子也越来越多，同行的，竞争对手，还有内部的，我都知道。”
他看向庄强的眼睛：“我身体出问题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就在刚刚昏迷的时候。”
“我们其实都微不足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周围似乎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庄强同赵鹤对视着。
“总说想要改变，想要什么之类的，那根本不切实际，以前缺少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吗？现在缺少吗？未来更不会缺少的，连正午都在接纳现在的盈利模式，那么我们呢？”
“我们看不起！”
“可我们看不起，有人看得起的，这不是王鸢可就领着人来了吗？”
“庄强，我如果真的没有从手术室里醒来，想来为我掉眼泪的只有我老婆，还有我孩子，而不是我付出了很多时间的影视制作。”
“以前天雀仔经历那一次医院后，我还觉得他的改变有些大，但想来，什么比生和死，还要大呢？”
“我做不了那些了，身体上是，精神上更是。”
“赵总，电影的投资，还有奈月的合作”
赵鹤伸出手又止住了庄强的话语，他说：“这块蛋糕总有人接手的。”
赵鹤绝对没有开玩笑。
橘子传媒这样向上的，且赚钱的公司，竟然要沦落到卖出去的地步，可能价格还不高，业内一向以人情味和专业性闻名的赵鹤，竟然还会就这样轻易放手，这些发生在荒诞小说里的情节，此刻切实出现在庄强的面前，他脑袋发昏的程度，几乎可以和昨晚看见赵鹤昏倒相比。
他慢慢站了起来，只是说赵总你才刚醒，可能脑袋还没有清醒，我一会儿回来给你打一份早饭。
看着庄强离去的背影，赵鹤笑了笑，悠闲地往窗外看去，只是欣赏着简单的景色，脑袋里根本不需要再想什么。
陈榷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刹那间投射而来的昏黄灯光照射下，那双原本波澜不惊的琉璃般的眼眸显出丝丝破碎，林明祯问了一句怎么了之后，略微靠近些又问了一句。
陈榷回过神来看见林明祯的一张脸，对上眼眸内的关心，他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只说了一句没事便扭头朝着车走去。
他在云港没有专门的接送车，原先是跟着剧组的车，后来为了方便就同林明祯一起，用了她的保姆车。
上了车。
林明祯自然也上了。
她坐在陈榷旁边，觉得原本情绪还算好的陈榷，此刻化作了寂静碳水，她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话语，她知道，陈榷也不会回应的。
她伸出手指算着结束的场次。
怎么过的这么快呢？
她在想。
手机屏幕亮了。
陈榷扫了一眼，没有理会。
小助理和林明都注意到，陈榷的眉头忽然蹙起来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有了情绪，那种烦躁的情绪。
他当然烦躁。
橘子传媒出现困境，他不会烦躁，他能够做的就是拍好戏，不给庄哥还有赵总添堵，凭借他认识里的赵总决计会有解决的办法，可赵鹤进医院的消息，还是晕倒后进的急救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像是脑海里的声音吐槽他，果断永远只会出现在想象里，面对苏甜的感情，面对好的本子的抉择，他永远都会退一步。
赵鹤的倒下，有些意外。
他也有一瞬间的意外。
他想到了曾经在社团的那些日子，早上起来就听见了昨晚还一起喝酒的人的死讯，总是那么的突然，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他想到了没有告别的伟仔，还有爸妈。
如若赵总真的倒下了，该怎么办呢？
记着上一次在顶楼一起眺望远方，赵总对着他说了不少的话，真心的话，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这样的人，他本以为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的。
说到底，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不然也不会离开红花会。
也不会交到掏心的朋友。
说不上无措，说不上慌乱，他只是觉得有些烦躁。
往日里那些传来的风言风语，也让他更加烦躁。
没过两分钟，手机便响了。
陈榷拿在手里没有接，屏幕的光亮照耀在了他深邃的眸子里，彻底地融入在里面，林明祯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靠着，一只手按在额头上，眼光往陈榷的手机屏幕上瞟。
苏甜。
她向后躺靠了一些，忽然想起什么，又侧身竖着耳朵听着。
“喂！”
陈榷还是接了，声音有些疲惫，坐在他旁边的林明祯注意到他刻意往后躺靠了些，为了躲避从窗外洒进来的灯光。
庄强打电话给陈榷通知赵鹤进医院的时候，苏甜已经知道了。
消息这种东西，在娱乐圈是最透明的，仅限于内部的渠道上。
她原本还是想要等着继续看一看，等一等，她觉得橘子传媒不该就会这样停下来，凭借她对赵总的了解，对庄强的了解，可等待的结果就是国外片场那边发生大火，烧伤不少人，赵总用了救护车。
她该做些什么了。
所以，她首先给陈榷发了一则消息。
赵总进医院了。
意料之外的，陈榷没有回应，她有陈榷几十分钟前发的下班时间，自然可以知道此时陈榷就在回酒店的路上，没有回应，就打了电话来。
“还在拍戏？”苏甜正躺在酒店的房间里，《凤权》拍摄按部就班，并未出现什么意外，也就不存在什么在时间表之外的加班，听见陈榷不那么响亮和沉稳的声音，她想着是不是陈榷还在加班。
陈榷回了一句没有。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刚才拍了一场哭戏，情绪不是太好。
林明祯瘪了瘪嘴，正巧被窗外的灯光照亮，映入了陈榷随意而来的目光内，她的表情僵住，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吹了吹口哨，只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回去多听听我发给你的那些纯音乐，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一边，很解压的。”
苏甜说的是，她给陈榷发来的那些声音段落，有大雨声，有涨潮声，还有协奏曲，都是以空灵轻扬为主，目的是缓解情绪的，对于真正有情绪理解和表达能力的演员而言，的确有一定的效果。
陈榷应声说着好。
只是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
“赵总进急救室了，你知道吗？”苏甜对陈榷传达着刚刚得到的消息，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惊讶。
据传消息的人讲，这个消息庄强几乎没有通知任何人，切断了国内的消息渠道，可在那个片场的又不只有庄强。
苏甜以为，对于一向对陈榷很好的赵鹤进医院的消息，他虽然有时候偶不那么喜欢讲话，也会有惊讶的。
可陈榷很平静。
“庄哥，没有跟我见过！”陈榷说。
“听说是那边的大火，烧伤了不少的人，陈榷，你觉得橘子会不会出问题啊？”苏甜询问陈榷的声音里有着不多的不确定性。
真的不多。
“嗯不好说，我们公司还有那么多的项目，该进行的，没有进行的，对吧？”陈榷回答苏甜，语气里终于有了波动，“不算大，也不算小，如若连我们公司都崩盘了，那其他那些小的公司呢？”
“也是这个道理。”苏甜的笑声清晰落在陈榷的耳朵里，随后她问了陈榷拍戏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又说拍完《盲探》，要回来吗？
意思是可以去横店看看她。
陈榷轻声回了一句，还是要看时间。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还是没有说！
苏甜在床上翻了个身，凝望着手机，她叹了一口气，美眸里满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可以抱着陈榷说我很喜欢你，很喜欢现在的状态，陈榷也可以抱着她，轻声说一句我也是，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争吵，有一种纯然的默契，和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们本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