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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无间的绽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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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黄志诚被杀,陈永仁和刘建明合作杀死韩琛后,陈永仁凭借当初那个纸袋上的字以及刘建明下意识的拍腿动作,明白了刘建明才是卧底在警局的人,想清楚之后打电话约刘建明见面,于是电影才迎来了这场精彩的对峙。

披着警察的黑,披着黑道的白,于天台上展开了对峙。

今天的风有点大,太阳彻底隐藏在云层里,曾新珏试了好几次打光都有些不满意,萧条和冷感,他想要这个感觉。

陈榷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天台的空地上,和《杀破狼》的板寸不同,他的头发蓄了一些,将凌厉的气质变得平缓一些,化妆上将他的形象与警察局中层的中年男人化妆的更加契合一些。

陈榷手指敲打在裤缝上,不断的将自己和刘建明拉近距离,放大和缩小,再来情绪的填充。

此刻的刘建明刚经历摆脱韩琛的喜悦,可女朋友的质问让他慌乱无措,那录音里的声音让他逐渐冷静,最后的陈永仁约见则是让他有了一丝念想,一丝双好的念想,他做太久的警察,就应该一直是警察。

在来见陈永仁之前,我就该想清楚退路,想清楚陈永仁找我做什么,我有什么样的选择,因为那份录音,我极其被动,所有的选择都要陈永仁给我,他能给我什么?

回归警局?

自首?

还是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我和他一起将韩琛解决掉的。

他应该能够理解我,做卧底的经历,和那种每日担惊受怕的感觉。

他可以给我一个新生。

我为什么会把陈永仁的资料交给女朋友may?

是我仅留下的一点良心?

还是我觉得生活在另外一个阵营里的暗无天日的压抑生活?

我想要成为一个好人,想要一个机会,这其实是我给陈永仁的一个机会,我是一个警察,对于同仁,我该留下一条路给他的。

我们俩就像是镜子,我妥协了。

我在想要他回归警察后,希望陈永仁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

想清楚些的陈榷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有些紧张透不过气来,阿梁哥会怎么说这些干净的台词,会用怎样的眼神,我该用什么情绪会对比较好,不同于以往的角色,刘建明需要陈榷收着演,那种自然而然的收着,不管什么都可以轻松面对的收着。

陈永仁同样如此。

温吞的台词需要怎样的节奏?

就像是风,无形的力量该放在哪里?

陈榷等着曾新珏的开拍指令,他站在一侧不言语,梁家徽站在天台上来的门那里,半蹲着,闭着眼睛,同样不言语等待着曾新珏的指令。

他们的无声逐渐让现场的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氛围。

像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下,那汹涌澎拜的海底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原本有些喧闹的天台上,竟然逐渐安静下来。

等到曾新珏发现时,那一远一近的两道身影让他眼皮挑了挑,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沉默中即将要迸发的力量,逼近皮肤般的灼热,惊雷的心跳,他捏了捏手指,拿出自己画的分镜头,逐渐的平静下来。

拍摄现场就这样安静下来,恍若出声稍微一大,就会破坏这股氛围。

当风第十次拂过陈榷的脸庞,灯光挑好,曾新珏也发布了指令,先拉一遍,用远镜头。

他刚说完,又否定了自己,叫上两位最好最稳的摄影师端着摄像机,并说,就怼脸拍,一定不要漏过任何一个表情。

“家徽哥,天雀仔,拉一遍!”

“准备好了吗?”

一远一近的两个笔挺身影都举起了手示意没有问题。

《杀破狼》这一天第一镜打板!

刘建明走上天台,第一次来,他左右看了看,眼神里平静的就像是曾经那湾碧湖,可天台的风一起,里面带起了一点涟漪。

他朝着前方走了几步。

步伐间没有一丝慌乱。

在未婚妻前那个奔溃的背影就像是不曾出现,他挺直了自己的背,还没待他仔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背后就感受到了冷硬的枪口。

他无声无息就来到了刘建明的背后。

陈永仁蹲下。

刘建明回头瞥了一眼,手铐和手枪被取走,在他的眼前,陈永仁一手用枪抵住刘建明的腰,一手将刘建明枪里的子弹全部倒在地上。

刘建明没有因为此刻被枪抵住而严肃半分,像是老朋友闲聊对着陈永仁说道:“挺利索的!”

“我也读过警校!”

陈永仁的声音清晰,警校两个字很轻,可一个也字着重强调,更有敌对。

刘建明收回视线,左右看了看,轻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卧底可真有意思,老在天台见面。”

扭曲的人影叠加在一起,情绪在薄薄的冰层下翻涌,仿若下一刻就要破冰而出,就要枪响。

陈永仁将刘建明烤住,声音变得冷硬:“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

刘建明收回视线,默然间原本抬着的头下沉一些。

身后陈永仁笑着问:“我要的东西呢?”

刘建明眼神里一定,将身子转了过去,他盯着陈永仁的眼睛,没有了轻松和调笑,冰层被破似乎就在下一秒,空气里的火药味在两人眼神间无声的蔓延,他冷意的说道:“我要的东西你未必带来呢?”

陈永仁笑出声。

“什么意思?”

“你上来晒太阳的?”

陈榷卡壳了。

“天雀仔,你干什么呢?”

曾新珏有些不满的声音从监视器那边传来,明明一道绝美的菜肴就要上桌,可忽然主厨告诉你,做到一半的菜肴火突然就灭了,他已经想到了无数个切换的镜头,去展现刘建明和陈永仁的矛盾统一,可陈榷这一卡壳让他也卡住了。

陈榷立马举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周围人有些不理解,他们在现场看到的是两个人温吞的戏份和情绪,没有像是什么杀人狂魔的笑声之类极度的情绪外露,这怎么就说不出词呢?

梁家徽问陈榷怎么了?

陈榷摇摇头说没事,他当然不是我忘词,忘词也不是这样一副表情僵硬的样子,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站在梁家徽面前,你就根本不知道压力在哪儿。

从梁家徽站在陈榷身后用枪低着他的腰开始,陈榷就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从陈永仁极度轻松的的语气里,他却感觉到一股粘稠感,像是周遭空气都凝结一般,他该用更为冷静去面对,而不是心底慌慌。

前面,他一度可以跟上梁家徽看似温吞实则犀利的眼神。

可到了转身那一刻。

两人眼神对视。

恍然间,他见到了沉默冷静的陈永仁站在悬崖口,孤身对抗周遭所有的黑暗,他的手心攥着一道光,悲壮凄凉的情绪就像是浪潮滚滚而来,压榨的陈榷有些说不出话来,特别是梁家徽轻轻一笑,这就像是慷慨赴死前的一笑,让陈榷一下子从刘建明的状态里脱离,重新变成了陈榷。

影帝什么最打动人?

眼神!

陈榷慢慢平淡心绪,因为他刚才都被梁家徽的打动,认为刘建明的出发点有问题,所以脱离出了角色,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梁家徽绝对看出来了。

“真的没事?”梁家徽问。

陈榷点头:“没事了,不好意思,阿梁哥!”

“这又不是话剧,可以有试错的机会,而且我知道你在寻找合适的路。”梁家徽笑了笑,他当初也有这样的状态,总是深浅一半,在角色和自我间转换,其实这就说明已经把握到了一个正确的方法。

“不好意思,曾导,再来一次!”

曾新珏点头下令。

可事实证明,陈榷有些卡住了。

就是陈永仁说上来晒太阳的时候,别人看可能会笑,但陈榷却总是被梁家徽的眼神所震撼到,不是看过一次就会淡然。

三四次之后,曾新珏叫停了。

面对梁家徽,不卡壳,其他人可能才觉得奇怪,陈榷有些演不下去,他们倒是没有说什么陈榷太差,那可是影帝梁家徽,一个新人这样的表现才会符合他们的想象。

曾新珏没有上前,因为他看见了梁家徽上前,他招呼着摄像指导一会儿该切的镜头,和该录入到镜头里的景。

“觉得站不住人物立场?”梁家徽一眼看出来陈榷的迟疑。

刘建明是好人?

当然不是。

破碎的内心,仰望着光明,这是刘建明和陈永仁都是一样的内心,可两条路的开始,就决定他们俩不可能一样。

韩琛留下的线索永远存在。

刘建明不可能安心。

陈永仁不可能安全。

刘建明戴着警察的面具太久了,可他骨子里的社团就没有消失过,就像是他女朋友may说的,她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刘建明也一样,在警察局里,他抓过罪犯,也泄露过消息,他所做的不是好与坏,而是能让自己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可这跟天雀仔不一样。

他也混过社团,可为什么最终退出?

因为他发现这和他的底线完全违背。

他不想杀人,更不想和黄赌毒沾边,他想的是恩怨情仇的那种电影里的江湖,不是利益纠葛。

刘建明同样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他做不到刘建明的选择,他越理解这个人物,就愈发知道这个人物的不择手段和根本就没有底线,所谓的留一线,只是一面之词,他绝对不愿意自己的路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

哪怕是面对陈永仁。

如果陈永仁敢面对面对峙,那么陈永仁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没有每一个角色是和自己相适应的,体验派的放大和缩小,所以方法派从其中分离出来,你可以想象到那种情绪,用情绪去代替角色,你觉得刘建明是个坏人,和自己相违背?”

“阿梁哥,是,我对上你的眼神那一刻,忽然就脱离出角色,站不住角色的立场?演员会有这样的状态?”

“演员也有自己的评判,比如你扮演一个杀人狂魔,会迟疑,会做不了一些狠辣恶心的动作,但经历过无数演绎经历的演员,他会代入到比如杀猪的情绪诸如此类,现在看来你偏向体验派。”梁家徽想了想,“你想要自己靠近刘建明这个角色,完全按照他的思绪来思考,那么就要暂时忘记作为陈榷的一切。”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体验派不简单,你作为陈榷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能一下子就全部进入到刘建明的一生里去。”

“开始的阶段都是这样,你要寻找到一个度。”

“要无数次告诉自己是刘建明的同时,找到一个点,可以界定陈榷和刘建明的点。”

“初始阶段,要去身心体验过刘建明的一生,包括到刘建明的前半生,那些写不到剧本里的半生。”

梁家徽说到这里时,他站起来叫着麻烦曾导过来。

“想象永远不可能比编剧亲自讲一讲刘建明最好,所以我一般都喜欢找编剧聊,他们的脑袋里有另外一个世界。”

“曾导,你讲讲剧本里没有的呗,肯定会有前传,刘建明和陈永仁的年轻时代,以及刘建明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梁家徽让人端来了三张椅子。

曾新珏看着梁家徽和陈榷的表情,又想起来创作剧本时的激情,那种感觉让他至今不能忘记,他干脆和梁家徽两人坐下来,讲起了剧本的创作,从最开始的构思,到整个完整的故事线,曾新珏不只是上午,连下午都在讲述。

梁家徽偶尔会插话,陈榷则是一句话都可以说。

被肃杀冬季的飘雪所映衬的眉眼里,有着别样的光在闪烁,陈榷有天赋,不然不能一出培训班就接到了工作,也不能演绎出骚气十足的通背猿猴。

整整一天,没有一个镜头录入,其他人觉得可能难以想象,但是曾新珏觉得很畅快,梁家徽可以跟上他的思路并给出想法,陈榷没有说话,可认真的神色不是装的。

一部电影,拍摄可以快,但不能急。

“今晚回去好好想想,说到底,所有的理论都不如你所体验到的那种感觉。”

梁家徽到点准时下班。

曾新珏这是说明天可能一个镜头不拍。

陈榷回了曾新珏一句绝对不会。

夜里,陈榷站在窗户前,他没有看那座喷泉,更没有看令人陶醉的夜色,而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眼神的刘建明,眼里流露着一丝冷意,哪怕是笑都包含着若有若无冷意的刘建明。

曾新珏讲述的刘建明的一生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溯。

被选中,进入警校训练,毕业巡逻,破获案件,泄露情报,黑夜白天的煎熬,那一切一切,看着最光鲜亮丽,爬的最快的那个人,其实早就剩下一根弦了。

稍微一紧,就会断。

陈榷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说话。

他说:“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我真的是好人。”

他说:“不要逼我。”

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说:“我们俩本该有另外一种的生活。”

野火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只要风一吹,就会掀起燎原大火。

天雀仔看着他的落寞,他的癫狂,他的沉默,他的狠辣,他就冷漠的看着。

脚下是大海,脆弱、敏感、不安,这些细小的情绪从自身抽离,再借来代入的情绪,混入到脚下的大海里,汇聚成为一个新的人,然后身后将他从大海里捞出来,你找到一块石头,手里握着一根线,一根可以让他沉入大海的线,最后冷漠的看着他的宛若野火燃烧一切的一生。

这就是表演。

这就是路。

陈榷看着手里苏甜发来的一则消息。

你接了金秘书?

陈榷舒缓一口气,夜色的光映照在他深邃眸子里,像是星光,他想了想将一句话发了出去。

已经赶往《信号》剧组的苏甜脸颊一红,嗔怒的点黑了手机,心想,陈榷怎么就换了一个画风,不过还不错。

她笑了笑。

我想和你拍戏。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却是陈榷的那一根线。

那天雨水模糊的眼前所见到的身影,那天在碧湖树下一抹红色奔来的身影,还有坐在她身边轻柔的风吹起来的衣角,以及坐在路灯下,回头张望餐厅里和莫循坐在一起的苏甜的身影。

还是同样一出戏。

还是同样的过一遍。

当陈永仁对着刘建明一笑,说你上来晒太阳的?

刘建明竭力坦然自己的一双眼睛,真诚在眼神里蔓延,他说:“给我一个机会。”

如同多次在夜里自问,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做好人的机会,为什么不行?

陈永仁是笑着的,可眼神里有一种故作的漠视,你一个卧底警局的人,说的是什么好笑的话,他问:“怎么给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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