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无间的绽放(2 / 2)
从犹豫到坚定。
刘建明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海景:“我以前没得选择。”
复杂的目光透露出来的是破碎的半生,以及未知的黑暗前路,他说:“我现在想做一个好人。”
陈永仁从刘建明的眼神里移开目光,嘴角微颤,好人?谁才是好人?他回忆起前半生,回忆起黄志诚,更回忆起了离开警校时的哪一个回望,黑暗里,自己手里攥的这道光还可以照亮前路多久呢?
想做好人?
什么叫做想做?
我本来就是好人。
他有不满,有愤懑,更有怒气,可到头来,他只想坐回警察,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想念的人面前,说出那句我是警察。
陈永仁低着头说了一句好啊。
抬起头的瞬间,脸上又扬起了一个笑容,是嗤笑:“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刘建明笑容半僵硬在脸上,他蹙紧眉头盯着陈永仁,想要看清楚陈永仁眼里的底线,可他只看见了那道光,无声的叹气的结果是浮现出冷硬的面庞,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拿捏的小角色了,他说:“那就是要我死?”
陈永仁看着刘建明的挣扎,这道光是救他的,而不是救刘建明的,看着刘建明这副嘴脸,陈永仁只觉得那些黑暗日子里舒畅些,他差点笑出声来:“对不是,我是警察!”
刘建明的表情没有放松过,他眼里泛着别样的火焰,是可以烧人的火焰,他说:“谁知道?”
是,谁知道?
录音最多只能说明我跟韩琛的关系,可你陈永仁永远都是韩琛的马仔,我删除了你的资料,只要你可以松口,我可以让你恢复身份,这就是现实。
背着手的刘建明站姿笔挺。
陈永仁一下子抬起枪口,对着刘建明的眉心。
刘建明慢慢抬眼,盯着枪口,冷静到极致那便是最灼热的火焰,陈永仁下一秒似乎就要扣动扳指,可一旁忽然叫出来一声,别动。
陈永仁立马捍住了刘建明的肩膀,用枪口对着他的脑后勺。
是刘建明的副首,林副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跟了上来,举着枪,叫着别动。
“你上司是韩琛的卧底,正剧在我的手上!”
刘建明闭着眼睛,听着他们的对峙,不发一言。
“放下枪,放下枪,我们到警察局再说!”林sir举着枪严肃道。
“我报了警了!”陈永仁扯着嗓子,挡着林sir的视线,多年来的经验让他不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了,放下枪,谁会信一个古惑仔?
“我干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
一步步逼退,一步步后退,警察局的人已经赶到,又是同样的楼层,同样的电梯,陈永仁举枪抵着刘建明后脑勺,退着步开开电梯,林sir说你小心点,陈永仁着重强调道说你小心点,刘建明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就在电梯打开的瞬间,陈永仁下意识的往电梯门挪,就这样露出半个身子。
嘭!
枪响!
陈永仁从来没有想到过林sir会开枪,因为经常不会开枪打头的。
刘建明瞬间转过身子,这个攥着光的男人倒在电梯门口,他惊悚后,继而浮现出一缕悲凉,两个都是站在悬崖向往光明的人,本以为他会是倒下的那个人,可没想到会是陈永仁倒下,电梯门没有停下,刘建明双手还被烤住,他就盯着这一幕,卡在电梯门口的陈永仁的身体,失神。
当天庙门口喝下茶水从来不是一个人。
林sir也是韩琛的卧底。
林sir一边给刘建明解开手铐,一边给他解释,刘建明愣神的同时,又是几声凌厉的枪声响起,他偏头看见林sir继续处理,又接过来林sir的枪,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刘建明的眼神里只剩下了冰冷。
没有谁可以让他再度回归到那个社团里。
更没有谁可以阻止他向上的道路。
陈永仁死了,现在就剩下眼前这个人了。
刘建明慢慢抬眼,极致的冰冷就是灼烧的火焰,那是无比的强烈的杀意在蔓延,蔓延之后,于黑暗里,枪响了!
电梯一路向下。
开门。
刘建明举起自己的警员证走了出来。
镇定。
“我是警察!”
他看向每个警察说。
然后回头。
电梯里只剩下两具尸体。
陈永仁解脱了,他不必在想警察和卧底的身份,刘建明也解脱了,韩琛的录音会随着陈永仁死去而消失,林sir的死去更是一道保障,可他也没有解脱。
这些回忆会让他生活在地狱里。
当最后一个镜头落幕时,电梯里梁家徽和林家栋还没有起身,陈榷缓慢到极致吐出一口气,那股从背后窜到天灵盖的战栗感让他有些压抑不出来的兴奋,当刘建明的镜头结束,陈榷牵着那根线,于瞬间将刘建明沉入到大海里去,只剩下了刘建明。
这是属于血液在骨缝间绽放的感觉。
令人陶醉。
他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那种角色就像是在指尖跳跃,牵引着一切的情绪和感官,而镜头结束后,指尖的跳跃于瞬间被大海所包裹,属于陈榷的一切回归正常。
“拍的不错!”梁家徽从电梯里走出来。
林家栋跟在身后。
曾新珏也走了过来,宣布这个镜头可以结束,这也就代表着这近十天将天台的所有戏份都拍完了,包括黄志诚坠落,天台黄志诚见卧底。
陈榷捏了捏手指,这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让他感觉到疲惫的同时又有莫名的兴奋和喜悦,他,他笑了笑,对着梁家徽说了声谢谢,这些天是梁家徽不断帮助陈榷调整状态,一遍一遍的来,没有丝毫的怨气。
梁家徽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时上下班。
“天雀仔,明天开始会主攻你的戏份,好好准备!”
陈榷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曾导,may谁会演?我的尺度可不包括床戏的!”
“明白。”曾新珏似乎知道陈榷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拍摄一起坐在床上的戏份,另外”
曾新珏神秘一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陈榷微微蹙眉,曾新珏却不准备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也要回去剪辑,他一向这样,每天拍摄的戏份,回去后都会一个人开始剪辑,自从开拍后,连杨红妮都没有怎么见到过他。
这天结束拍摄,邹凯开车接走了陈榷。
车上,梁维也在。
两人都不像是过年时的状态,似乎看淡了一些。
陈榷在云港倒是听闻张语发展很不错,已经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听不少已经看过的人说,影后级别的表演,更有人评价她是灵气被导演开发出来了,那部电影叫做《青蛇》。
“最近怎么样?”坐下后的陈榷出声询问道。
梁维说:“还不错,最近有部文艺片找到了我,我感觉不错,准备接了,嘉林那边也在给我一些接触的机会,以前什么没有经历过,慢慢发展呗!”
“要我说,嘉林给的都是配角,梁仔你不如专攻文艺片,其实圈子里文艺片导演都很看好你的。”邹凯建议道。
梁维不是一个新人。
他有种细腻纠缠的气质在,符合文艺电影里欲说还休的观感,他拍过不少片子,不说闻名,但是在圈子里,导演们互相通气,大家也都知道有梁维这样一个演员。
“凯sir倒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看你。”陈榷不是力劝身边朋友的人,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
“你别说别人!”陈榷拍了一下驾驶座位,邹凯准备开始接戏了,想走武戏,他自己说要向茯苓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可说了许久,没有一个剧组看上的,要么是剧本太差,要么是导演无名,反正他总会找到一个理由。
“我这是在等,等一个一下成名的机会。”
梁维和陈榷听到这,对视一眼,笑了笑。
“和影帝对戏,肯定受益匪浅吧?”梁维说。
陈榷点点头,从台词到节奏,再到温润的状态,可以说梁家徽除了帮助陈榷在演技路上的外,还有在其他方面都对陈榷有不小的帮助,以往仅仅靠着爆发的陈榷经历这段时间,已经可以收着了。
“西游记要播出了,天雀仔你出场应该在十几集的样子,也就在这个月了,有没有感觉到刺激?”邹凯问。
“刺激?为什么?”
“万一你就一炮而红呢?”
陈榷笑了笑,他现在算是看清楚这个圈子了:“一炮而红之后,可能恨我的人更多,想要踩我一脚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要踩我一脚,整天被狗仔盯着,那才是难受。”
梁维深有感受的点头。
“可你想要接到更多的本子,就要有名气,有名气就有狗仔,涧哥这些日子可是被娱乐周刊的人整天盯着的,听说又被拍到了和谢若若的照片。”
“不只是这样。”梁维接着说,“涧哥有部电影最近要上,听说质量不好,院线不给排片,唱衰的评论一天高过一天。”
“一会儿还是不要提这件事!”邹凯说。
“我听来的消息,杨琛和兴和要对内地院线动手,大师兄再怎么赚钱也比不过杨琛的,谢若若想摆脱掉杨琛,大师兄想提高合约,这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陈榷默默叹气,看似光鲜靓丽的身影,可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而已。
“我已经听到圈子里开始限制涧哥资源的消息了。”
邹凯补充道。
梁维和陈榷一时沉默。
“涧哥现如今这么火,回内地也要看有没有公司愿意和兴和撕扯合约的。”陈榷从那天庄强的语气里已经听明白,橘子传媒时不可能接手的,他们在云港在有和云皇的合作,不能得罪本地圈子里的派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梁维说。
这一天晚上的聚会,张卫涧没有赶来。
黎耀祥来了,说大师兄是在忙那部电影的事情,西游记第二部即将播放,他的热度会更上一层楼,此时上一部之前拍摄的电影,无非就是想赚钱。
谁不想赚钱?
梁维现如今也想。
可能只有陈榷觉得不急。
张卫涧没来,聚会的氛围没有低落,大家都讲述着近来的趣事,二师兄又说有了感情的苗头,认真的那种,大家近来的发展似乎都欣欣向上,唯独那个没有来的人。
烈火烹煮的热度下,是一条有些狭窄的路。
回到酒店的陈榷主动给庄强打了一个电话。
“主动给我打电话,这可真是稀有啊!”庄强似乎在家逗自己的小孩儿,陈榷还听到了小孩的声音。
陈榷说:“庄哥,如果大师兄主动和兴和解约,会不会被拦着不让演戏?”
庄强也知道陈榷一般没有事不会主动打电话,他走到了书房才回道:“怎么?在云港听到了消息?”
“是,听到一点,如果云港真的不行,大师兄去内地拍戏?”
“他来内地,发展不起来的,口音就是严重问题,还有就是内地竞争激烈,谁会想要一个这样热度的演员?大家都在比摆烂,怎么能给你实力演员更多机会呢?”
“我们公司在云港还有项目,兴和这种地头蛇,我们暂时不能得罪。”
“不过,他如果真的到内地发展,我可以动用人脉帮一帮他。”
陈榷蹙紧的眉头稍微松了松:“谢谢庄哥。”
“天雀仔,可你要明白,兴和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合约的,还是要我说,和谢若若离远一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庄强有些语重心长,“谈恋爱不是坏事,可要明白什么时期的恋爱是最合适的。”
他似乎在指张卫涧和谢若若,可又像是在指其他人。
和庄强聊完之后的陈榷又凝望着云港的夜景,他总是站在这里,看着夜景,心里的思绪会逐渐冷静下来。
镜子里的刘建明对着他笑了笑。
天雀仔,这就是现实。
你能做的有限。
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要么扎根在最底层,祈求自己运气好,要么最要爬到最高层,享受自由。
“是吗?”
陈榷喃喃自语道。
“你说过请我吃饭的!”
陈榷看着手机上苏甜发来的消息,他想了想上次在云港这边的酒店里,自己给苏甜做鱼的时候是讲过这样一句话,他回道:“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
“那你下来!”
盯着屏幕的陈榷不自觉的笑了笑,眉宇间的愁虑暂时消散,可随后摇头,她此刻应该在《信号》的剧组里,又怎会在这云港呢?她又在讲玩笑话了!
“不要讲玩笑话,上次你才骗过我!”
“真的!”
陈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终在脑海里的声音一笑之下,还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房间里下去。
酒店的大堂里灯光明硕,宛如白昼。
陈榷裹着淡蓝色外衣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姣好的面容还是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他环顾着大堂里,没有见到相见的人,又上前几步,再上前几步,他摇头一笑,心想自己怎么就信了呢?
“嘿!”
近在迟尺的声响与肩膀的轻拍,陈榷没有被吓到,反倒是立马转过身去,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那张出现在梦里多次的脸就在眼前,盈盈一笑,似月辉轻洒人间,零落斑斓,他们俩距离很近,只要张开手就会拥抱在一起。
可两人都没有。
陈榷一下子拉过苏甜的手,两道身躯,一高一矮,凑在一起,快步从明亮的大堂里消失,走到了酒店外昏暗的街道。
“你怎么不戴口罩?”陈榷问。
苏甜笑吟吟的被陈榷牵着手,自从医院相处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无数,没有说过在一起之类的话语,再次相见后,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那颗跳动着的心,可听闻陈榷这样不解风情的一句,她微微撇了撇嘴说道:“陈陈,难道你不该关心关心我为什么来云港了吗?”
陈榷有些不自在:“你别别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
两人牵手的那只胳膊紧紧靠拢,微微转头就能看见极为清楚的一张脸,此刻陈榷不自然的移开眼神,苏甜偏过头,追踪着陈榷的神情。
“陈榷!”陈榷慢慢说,“我喜欢你叫的名字!”
苏甜脸颊一红,不解风情的人,原来也会这样说话吗?
她收回视线,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又温暖一些,让她感觉到安稳,连冬日里的寒风似乎都在此刻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站在昏暗的街道口,静谧下,幸福与安稳的花朵开得正盛,直到远处一声车鸣,才让两人心神收了些。
陈榷问:“对了,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就来了啊!”苏甜说,忍不住逗了逗陈榷道,“就像是上次你半夜赶到上海,给我煲好鱼汤又赶回云港一样。”
陈榷不自然摸了摸鼻子,有些事儿做可以,但说出来他又感觉有些太矫情。
“我找了一家好吃的,正巧你来了,带你去吃,吃了之后,逛一逛送你上飞机,免得耽误那边的拍摄,对了,剧组知道你离开吗?”
“还有庄哥”
一向话少的陈榷在苏甜面前难得扮演一回话碎的角色,苏甜盯着这张有些黑了,却依旧好看俊美的侧脸,眉眼弯弯,就这样拉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