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巨树（2 / 2）
巨树的横枝在藤条的鞭打下显得不堪一击，巨树的叶子纷纷落下，一根根粗壮的枝干被整齐切下，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巨树的主干上被猛烈地击打出一道道深陷的凹痕，左右摇晃不定，纪方白感到脚下开始震动，仿佛整个山林都在颤抖。
他使劲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少年从树梢上从树梢上飞跃而下，落在一条细枝上。
随后，他像是在追逐命运一般，拧着巨树摇晃的方向，手脚并用地顺着枝干，向枝头稳健地前进。
树木晃动到少年这侧，即将反弹之际，他突然弯曲双膝，纵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后，伸开右臂绕着前方的树干荡了一圈，最后，他平稳地落在另一棵树的枝干上。
接着他站在枝干上，一跃而起，犹如猿猴一般在纵横交错的树枝间，疾如旋踵地飞速游荡。
靠着树枝的掩护而行，是他躲避追杀的唯一途径。几近一刻，林间方才重回宁静。
少年好不容易甩掉了这诡异的藤条，坐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试探地扭头向后望去。
就在这时，少年猛然睁大了双眼，只见远处高空中出现了几个神秘的黑影，它们如同鬼魅般扶摇而起，飞散至茫茫云海之间。
少年毅然站起身来，不顾身处在离地四丈高的树枝上，疾速纵身跃下。
紧接着，少年后方传来一道疾利的音爆声炸响，强烈的冲击力让他的落地位置发生了改变。
面对地上的满目荆榛，少年避无可避，只能双臂紧紧地护住头部，一猛子就直直扎进荆条丛中。
随即，少年身上的黑衣被鲜血染红，一颗颗暗红色斑点如同樱花般盛开。
少年的五脏六腑均是受了极大的压迫，皮肤也被严重擦伤，露出了红色的血肉。随即，肝胆欲裂的疼痛席卷而来，少年不由得口吐鲜血，一时间模糊了视线。
即使视野模糊，但少年仍是隐隐地感到世界好像更明亮了，阳光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草地上，但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庆祝的情绪，只有无尽的紧张和惶恐。
不用抬头看，少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那根压塌了峭壁的粗壮枝条，来了！
先前看到空中的几个模糊黑影应该就是被整齐抽断的树冠，不对，树冠！
少年猛地想起了什么，试图摆脱周围的束缚。荆条将少年的双手扎得千疮百孔，仿佛在预示着他的命运。
想当初，宏墨仅仅只是帮他重锻了的骨，塑造了的筋，但这对皮肉和内脏的受益却均不大，以至于造就了而今这个悲催的局面。
少年环顾四周，踉踉跄跄地向着一旁淡绿色的巨石跋涉，“砰砰”的响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愈发频繁！
为了活下去，少年此刻已经顾不上这好似钻心的疼痛了，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滚流下，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
少年豁出去了，三步并两步地向着巨石迈进，挺着残破的身躯，伤口在喷涌鲜血，少年每一次踏出的脚印都带着一道血迹。
终于，少年抢在一颗颗树冠砸到他身边之前，赶到了那颗被少年寄予生的希望的巨石下。
少年背靠巨石，瘫坐在地上，石面潮湿，覆满青苔，靠在其上，纵享阴凉透骨的感觉，这让他在满身酸痛的情况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纪方白伸手抓了一大把青苔，囫囵地按在嘴里，用握满青苔的手死死地捂住鼻子，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大地的震颤和尘烟的四起。
尘灰和血斑玷污了少年的紧身黑衣，不知宏墨的这身黑衣是什么材质做的。少年里面的皮肤被荆条刺得满是伤痕和血迹，几乎全都淤成了深紫色。而这件黑色衣服却完好如初，甚至连一根线头都没有松动！
耳边咚咚作响的砸地声越来越近，少年心中一紧，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面朝着石壁靠拢贴合。
弹指之间，几个高大的树冠从天而降，如流星般重重地砸到地上，其中一个树冠径直撞击到少年所依附的巨石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枝干瞬间断裂。
树冠枝条横生纵横交错，像是一只凶猛的怪兽一般紧紧抓住了巨石，而少年恰在其间。
其他树冠砸到地上，植茎瞬间炸开，千上万的木屑像是怒涛般向四周扩散，无情地摧毁着周围的一切······
所幸，少年在巨石和枝条双重庇护下，得以幸免遇难。尽管身上有些擦伤，但这些伤痕对少年来说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纪方白感受到余波渐渐消散，稍稍松了口气。
但外面仍是尘烟弥漫，少年不敢贸然行动，他先暂且躲在巨石和树枝的夹缝之间，思量着怎么求得生路。
少年估算那苍翠巨树所抽打出的怪藤，此时已到达极限距离。只要他能在巨树挥出下一根藤条之前，脱离这段范围，或许就能够逃过一劫。
而一次藤条的挥动，大约要花上一刻钟的时间。
明了了事情的关键后，少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用握满青苔的手捂住口鼻，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力，可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少年怔了片刻，眨巴眨巴眼，便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他小心翼翼地换用左手捂住口鼻，然后稍微向后退了一步，腾出一点空间。
用右手大把大把地抓着岩石上的青苔，这里的青苔还算干净，他把它们装满衣服内缝的怀里，剩下的则塞进外袍的双袖口袋里。
完成这些后，少年转身推开树枝间的缝隙，缓慢地向外爬去，他的眼睛紧盯着前方，时刻保持警觉。
直到临走少年都丝毫没有注意到巨石下，自己站过的地方已经和上了一滩血色於泥。
少年所在的一大片林间“秃了顶”，日光浮现，山林间的雾气渐渐退去。
在少年的身后遥远的某一地，一棵蟠天际地的光秃巨树，没有任何枝叶，直指苍穹。它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从根部处不断散发出缭绕的热气，向四周扩散。
巨树仅有一个主干，不同于其他树木有褐色的树皮，它浑身苍绿，像一座巨大的绿色天梯。
却似乎不喜欢阳光，无数藤曼纠缠在树上，把巨树紧紧包裹住，它们纷繁盘绕，仿佛在为巨树加固防护。
这棵奇特的巨树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机会，但却一直没有如愿。它能够感受到，少年身上一定有它所需要的东西，这种失之交臂的感觉，让它有些失落。
按往常，只要是在阳光的映射下，巨树就定然会回到泥土之间，可这次巨树却偏偏固执地留在原地，用把自己包裹住的方法，躲避阳光，一动不动。
当然，巨树这么做倒也不是在耍小脾气，它只是在少年身上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一时间有点困惑罢了。
可惜，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少年是无缘而见了。
分秒必争的少年自然不敢回头，强忍着疼痛，在一颗颗近乎粉碎的树冠上辗转腾挪，不敢停留分毫。
因为少年总觉得天上仿佛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所做的一切，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直到少年飞奔到有树冠的林间才停止。
仅仅暴露在阳光下一刻钟的少年，此刻只觉得原来眼前的树荫是如此的亲切可人，接着少年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不知不觉间，少年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真实的梦，那是他对过去的留恋，几滴晶莹的泪珠不自觉间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