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年少(上)(1 / 2)
梦里,一个孩子走在回村庄的路上。
落日的余晖洒在纪方白的背上,香樟树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清香微笑而来,村外的黄土轩软,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
由于村里有奇怪的规定,绝不能把田种在村外,而此地还没有降雨什么的,于是,便造就了村外这黄土漫天的景象。
事实上,也没有哪家有精力在村外打井,能在村庄四方的门户两侧,种下仅仅两排香樟树已是尽了村民们最大的努力。
村子里的水皆来源于家家户户的水井,这来之不易的水在这可相当珍贵,可没有一家大户愿意把水浇在除自家田地以外的地方,所以一路地上无半根杂草,只有几棵碧绿的香樟树像繁星般地点缀在广袤的沃土上。
香樟树白在天静静的展开容颜,散发阵阵清香,将树根深深埋藏于土壤之下,夜里则悄悄地合抱安眠,叶片摩擦传来沙沙的响声。
村里的气候仿佛被固定在了春天,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每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这种单调的氛围让人感到无聊和疲惫。
不过听“无良”的教书先生说,一年应该有四季、共十二个月。
事实上,先生自己都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据说在二十年前左右,有个天生就爱抬杠的村夫问年轻的先生今年是哪一年,又是哪个月?
把先生弄的哑口无言,只是不断地解释着到了什么月份,会有哪些粮食作物会集中成熟,或是什么“三耕六耙九锄田”之类的胡话。
可那村夫哪里相信这个,粮食生长那就是天经地义,可没有哪个村民愿意相信,自家田里生长的作物跟什么狗屁季节有关,粮食生长的唯一“真理”无非就是什么时候播种,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自己成熟!
在大多数人看来,年月之说就像是一个无聊的谈资,仿佛它与他们的生活毫无关系。
先生自己也很无奈,他不过只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书上教,信是不信他自己也说不准,他爹和祖父也都曾是教书匠。
可他们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家里世世代代传下的六字祖训更是不靠谱,说是“只传道,不解惑”,这可好,不但村民们懵懵懂懂,就连“传道”的人也是一知半解啊!
不过年轻的先生是个脾气犟的主,在二十年前,硬是每天坚持在木板上刻道,一道就代表一天,一个木板上刻满三十道换下一个木板,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他却愣是坚持了到了今天。
无论何时只要那个爱抬杠的村民问到他,如今是何时啊?先生准能精确的告诉他,现在是据记载以来的某年某月,也正是多亏了先生,村里晚出生的孩子才个个有了准确的年纪。
纪方白家里种植了十多年的萝卜,每逢六七月份或十二月份左右的时候,萝卜成熟。
纪方白都会在家上午帮忙拔萝卜,下午则是雷打不动的去到自己心爱的“秘密花园”。
等到其余月份的时候,纪方白就在村庄南边大约六里处去采摘野菜,孩子年纪不大,可手掌却早早因汗水和泥土而变得粗糙。
整个村庄不临山,也不近水,唯独在那里有个大池塘,整个村庄方圆百里仅有的一片水塘,也仅有在那里才有真正意义上的郁郁青青,野花竞放,每逢清风拂过,池水就会荡漾起绿色的波。
与村庄周围遍布黄土不同,池塘附近青草遍地,映的整个池塘就像一块无暇的绿翡翠,这个大池塘养育了周围一片的小树林。
在村里人的眼里这片小树林远远要比池塘要金贵的多:树木可以用来造家具,树皮可以入药,树叶晒干再用来当柴烧,林间空气潮湿,土壤湿润,地上长满了野菜······
这在整个村庄方圆百里都算是独一份,要是哪家没有农忙,哪家的人就准会来这里采野菜。
要说村里哪家最特立独行,那村长一家绝对当仁不让,全村都不当回事的池塘,唯有村长最放在心上。
在村长眼中,那哪里是片水池,分明就是他的掌心宝、心头肉!
村长向来亲自安排池塘看守的事,并且从未有半次疏忽和遗漏。
知道的人明白,守着的是一个破水池,不知道的还以为守的是金山银山,怕人来偷呢!
关于村子里的村长一职,所实行的是世袭制,反正在村庄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权力观念什么的早就已经淡化了。
村长也就是平日里挂个名,也不比人家多种一块地!
平时也和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村里出了什么事,还得村长亲自出面调解,这么繁琐的工作,村民还巴不得有个冤大头全揽下来呢。
纪方白缓缓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全然不顾两侧挺拔的香樟树,反倒是一直低着头,凝望着这条布满大大小小脚印的泥土路,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短暂的时间过去了,孩子突然有所感悟,缓缓地伸出了紧握的左手。自离开山丘起,孩子就再也没松开过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