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巨树（1 / 2）
正所谓近山识兽，傍水知鱼，纪方白长大的村庄附近仅有一片小树林，之前，纪方白经常和父亲一起去林间挖野菜，父亲教他挖野菜的时候要先把野菜攥住，然后用右手从野菜的根上那里，干净利落地一刀切下，等回到了家，便可以让母亲做一顿热腾腾的野菜汤。因此，纪方白无论是对于野菜种类的辨析，还是挖菜的技巧都早已熟稔于心。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上没个家伙事，这让少年很是头痛，四下皆是峭壁，草木稀疏的很，堪舆图上倒是有标明附近的几条山间小溪，只是不过饶是少年体魄见长，却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在自己陌生的环境里，与其他“猛兽”争“肉”无异于找死，在陡直的悬崖峭壁下，自己尚有一侧无需警惕。
而傍水处草木茂盛，视线受阻，危机四伏，去那里无异于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少年心里自然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当下应是拂晓时分，四周昏暗无光，茂密的树林中，雾气渐浓。
原本东边的天上应当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宣召着新的一天刚刚来到，只可惜阴沉沉的云层遮住光线，愁云惨淡的氛围有些压的少年喘不上来气，胸口处也感到隐隐作痛。
可少年深知山高水远，光阴不待人。即便身体疲惫不堪，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沿着险峭的山路艰难前行。
山腰处茅封草长，大胡子汉子不见了，少年只能自己开路，这时杂草上生满尖刺的枝叶、灌木上横生的藤条就都开始展露神威了。
虽说少年倒是不怎么怕吃痛，可怎奈脚上穿的仍是从村里带出来的木屐：一种在方形木板上穿着三根细麻绳的粗制鞋子。
这种鞋子在平地上走还好，但若一旦到了茅草丛生的山地，其的诸多弊端就会当即立显，当然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不跟脚。
一路上，灌木丛和杂草遮天蔽日。少年小心翼翼地试图避开每一根尖刺和坑洼，可无奈，脚上的木屐仍是多次脱落，而赤脚赶路又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少年只好先暂停行程，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少年还是懂的。于是纪方白开始就地取材，拾了几根大小相近的细藤条，掰下不知名矮小灌木枝干上的尖刺，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开始心灵手巧地做着“穿针引线”的精细活。
其实纪方白原先的体魄绝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远超同龄人。但是，他已经太久都没好好活动过了，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了。
加之，宏墨的眼界太高，对少年的期盼更高，所以在宏墨的眼里，少年只落得个“身子骨太差”的评价。
良久之后，纪方白终于改装好了木屐。
在原来木板左右分布了六个小孔的基础上，少年又在木板上前窄后宽的地方，各钉了两个对称小孔。
他拆卸下原来木屐上的麻绳，再把藤条上突起的地方锉平，最后将脚踩在木板上，将藤条顺着小孔交叉地穿过，将脚和木板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少年踩了踩地，又原地跳了两下，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他对自己的这双新鞋还算满意。
先前，宏墨在的时候，走在前面领着少年，挥刀对着杂草灌木就是一顿“砍山刀法”，虽是为少年铺了一条便利大道，但有宏墨在，又何尝不是对少年的一种限制？
平日里少年走路一向很慢，以至于当年的“舵主”在挑选引开看守池塘的人的一事上，最先排除的就是平日里慢吞吞的纪方白。
可事实上，少年无论在村子里的什么地方，到了什么时间应该去到哪，少年就从来未迟过，出了“温室”踩在陆上轩软的沙地上时还好。
可等两人走到了土地上，少年就要一步一顿地适应着脚感，宏墨当时只以为少年在沿途欣赏路上风景。
实则土地也好，山地也罢，少年都要仔细感受着脚底下每一寸地面的变化，掐算着行路的时间，同时也留意着周围的环境的变化，他向来如此敏感。
就像现在，虽然走了不远，但少年已然感到环境变得幽暗了些，外加上四周迷雾愈加浓郁，模糊视线，少年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不安感。
他试图通过分散注意力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消除。于是，他开始想象自己曾经见到过的绚丽美景，其中大陆上的多变天气，星夜的璀璨最令少年如纸醉金迷般无法自拔，突然，一道很微弱但熟悉的声音自林间传来。
正沉浸在美景回忆中的少年耳尖微动，瞬间收回了七零八散的注意力，蓦然抬头，面露沉重之色。
少年急忙跳上岩石，踮起脚尖极目远眺，阴霞生远岫，崖下林愈静，突然间，一股寒风袭来，少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瞬间消散殆尽。
少年长叹一声，哎，好久没大幅度活动了呀，少年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生锈了。
他先是挺直了后背，使劲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逐一活动自己的身体：先是扭动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接下来是活动双肩，抖甩双臂，十根手指被少年按得啪啪作响。再然后是最重要的腰椎，左右往返，一扭一响。最后转转脚踝，踢弹双腿，少年觉得热身做差不多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岩石上，少年如同一只猫一般弯下腰，身似弯弓，他抬起头，紧紧盯死着峭壁上大约一丈半高的突起处。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左脚在后点地，右腿弓步在前，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已经绷到了极限，骤然，少年小腿猛地发力，动如脱兔，用尽股肱之力对着前方的石壁纵身一跃。
左脚脚尖在石壁上借力，向上一蹬，接着少年的右手手指精准地抓到了峭壁上的突起处。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湿润了，但他依然坚定地抓住那个突起。
还没完，少年双脚再找发力点，在右手抓住的突起的岩石即将要不堪重负脱落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过，瞬间，少年手脚齐发力，再朝高处一跃。
右手上突起的岩石已然抓落，不过少年此时刚好已经高过浓郁的雾气，起跳前，少年有意向斜上方发力，到了最高处，他伸手斜着用力一推，身体刚好扭转了半圈，少年急忙又把头转了过去，弥补了另外半圈的视野盲区。他极目远眺，瞭望着森林之上的朦胧景色。
果然，先前听到的响声并非错觉，一道隔着浓雾犹显苍绿树影的威风凛凛地缓缓“站”起！
少年翻滚落地，从紧贴着峭壁的地方，几次飞跃而下。
紧接着他一溜烟似的地就往山脚下的树林里钻去，几秒钟后，少年原先所在的那处峭壁之下，被一个极为粗壮浑身苍绿的藤条以千钧之力，如疾风扫落叶一般将石壁压塌了一处缺口！
粗壮的藤条砸得峭壁土石并飞，卷起尘烟滚滚，仿佛闪电划过夜空，一时间，大地都为之震动！
先前，少年隐隐约约听山脚下的森林间传出细微的炸响声，心中不由得一紧。
此时，天气阴沉，山腰处尚且迷雾浓郁，而幽深的树林则更是如此，在视线严重受阻的情况下，少年自然是不愿立足于“危墙”之下。
故而跳上峭壁，登高而视，粗略一瞥之下，森林的上空模模糊糊中一个的愈发高大的绿影分外显眼。
少年明明记得来时，山脚下虽是林海莽莽，但绝无此等显眼夺目的庞然巨物，事出反常必有妖，少年当机立断离开最为空旷的山腰间，躲到山下迷雾弥漫的林间，悄悄隐去身形。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以为是因为他多么勇敢？其实不过是迫于无奈，想要抓住一线生机罢了。
森林的上空，密集的层层树枝纵横交错，隐天蔽日，极似一片暗绿色的海底。
少年在这片海底中，成为了最理想的猎物。
在那参天巨树的眼里，少年就像是黑夜中闪烁的一缕明光，耀眼而动人，其实少年本身对它几乎毫无吸引力。但他却背负着两件极具诱惑的“玉”，成为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代表。
无论少年躲到哪，“玉”所散发的光芒都如影随形！
纪方白疾驰入林，不敢稍作停留，沿着森林边缘朝相反方向奔去。
那个在别人眼中只会踱步而行的少年，此刻手脚并用、毫不费力地攀上了高高的树梢。
原本布满杂草的地面上，突然弹出了密密麻麻的细长藤条，齐齐不遗余力地向少年抽打过去，藤条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抖落掉其上的泥土，发出一声声撕裂空气的炸响，让人胆颤心惊。
少年站在的高大挺拔巨树上，枝头摇曳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蓦然，几道挥鞭似剑的藤条向他袭来，但被都巨树的横枝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