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意（1 / 1）
“原来如此。”路西安敷衍的接话，心里对这位创始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希望他快点切入正题，卢卡奇亚此事却追根究底起来，追着问那奥黛丽前辈的孩子是否知道是叫什么名字，劳伦斯哪知道这些，只是含混的说，“那孩子在星空区一出生，奥黛丽前辈便离去了，怕是还没来得及起名就送去星塔了，哪怕起了，也是伤心事，哪能总挂在嘴上呢？”
“是吗？也好，也好。”虽然路西安初来乍到，对神使之间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卢卡奇亚作为从小生活在恒星塔的孩子，自然知道神使花束的种子会随着血缘到达胚胎之中，虽然之后仍有以防万一重新种植的仪式，但代代相传的可不少见，而星空区既然不希望神使花束存在，还要服药抑制，想必是不会进行种植意识的，那血脉就至关重要。
劳伦斯从前在星空区不知道，如今在第二区那么久，视力早就不好使了，面对路西安尚未完全长成的花束也只能是睁眼瞎，夸几句他的发色变了不少罢了，更不会将他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前辈联系在一起，卢卡奇亚则难免会想多，他知晓路西安的神使花束也是剑兰，且他于星空区出生，也是六十多年前，实在可疑的很，便走神在圣书上查找起来。
路西安和劳伦斯不知他想法，只以为他说也好是觉得不用想起伤心事多少是好事，又见他打开圣书，以为他失去了兴趣或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恰好他们也不想多和他讨论星空区的事情，确实正中下怀，劳伦斯讲话便更直接了，“长官，路西安，我问你，你是真的觉得解放星空区对那些仿生人来说是件好事吗？”
“有什么不好的吗？”路西安被这句话问懵了，他从未考虑过让他们获得自由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劳伦斯，你走的早，我追踪那个组织那么多年，我看到了他们哪怕一次次转生也不曾放弃过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他们追求自由与真相的意志代代传承，这是我在我们这些燃星者身上都从未见过的坚持。”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虽然寿命比他们长的多，他们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对我们来说最多只能算人生的一个阶段，供我们自出生到成为燃星者，也是外面所称呼的神使。”面对自己曾经的同乡，路西安终于将心里话和盘托出，“但然后呢？我们的时间便被凝固，我们也被永远禁锢在了这具不会成长的身体里。”
“此后我们该去做什么？仅仅是完成我们的工作？我们既然身为神使便与生俱来的工作？说实话，我对我们的使命缺乏认同，但我们仍然在尽力完成，因为我们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目标。”路西安的话让劳伦斯沉默了，想起在星空区的日子，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想法，直到到了外面，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能力，才觉得自己真正像是活着一样。
“所以啊，我有时候看着他们在短短的人生中为了一个仅仅是梦境的向往不断努力，转生后再交给下一代，代代相承的目标让我着迷，毕竟我很少能在同一件事上坚持那么久，甚至说从来没有。”路西安承认自己至今仍然沉迷于他们的执着，这便是他如今也如此执着的支柱，“既然如此，难道他们不值得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我承认你说得对，但是”劳伦斯正要晓之以理，刚刚查完资料的卢卡奇亚听到这些话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叫停了他们的对话，争辩道，“神使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不要用你自己一个人的问题来代指所有人！”说完便觉得自己话重了，路西安在星空区长大，那样压抑的环境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自己没必要用上指责的语气。
“抱歉，神使长阁下，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在星空区那一方小天地中，确实是完成任务便是首要的事。”刚刚卢卡奇亚已经从压箱底的资料库中找到了那个前辈的投影，她是个明媚的少女，金色的头发与眼瞳像太阳一样明媚，已经长成的神使花束如同护身之剑，看着像是位着金饰银的女骑士，但即使是她，让她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守望也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阁下，您既然已经来到了更广阔的地方，这里没有那些约束，您不是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愿望？”卢卡奇亚提醒路西安记住想要将被蒙蔽的人们解脱出来是他自己的愿望，而不是仅仅想要对别人施加好意，“既然有一，便能有二，您既然已经离开了那里，也想要救大家出来，便不能将自己的心继续困在那铁笼里面。”
“所以，我只是不想看你妄自菲薄，而你的同族这些日子你也接触了一些，他们并没有比不上那些仿生人的意思吧？”卢卡奇亚换了往常绝不会如此苦口婆心的规劝，可能甚至想着他越是想不明白才越好，更容易让自己左右行动，但知道了奥黛丽的事情，想到自己只是被父亲欺骗便如此愤怒，何况被母亲自幼遗弃的人呢？
这样同病相怜的感情让他对路西安友善了许多，因此他虽然有了猜测，却如果可以的话，他准备终身守口如瓶，而自幼在神使的社会中长大的他也确实比劳伦斯和路西安更懂得神使的生存之道，“神使同人类尚且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与仿生人就更是不一样了，毕竟我们从生理上就是不同的，你又何必去羡慕他们？”
“你这啊，就像家务用机械羡慕侦查用机械飞的高看的远，侦查用机械羡慕家务用机械加载了更多感情模块似的，当然它们其实并不会互相羡慕。”感觉到自己制造了紧张的气氛，卢卡奇亚说了个冷笑话，倒也确实让人会心一笑，“当然，我也和你一样夸赞它们的坚持不懈，但你没必要贬低自己和自己的同族。”
“抱歉，是我钻牛角尖了。”虽然被这样的指责了一番，他也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有了新奇的感觉，甚至是豁然开朗。那是路西安在星空区绝不会遇到的事情，那些仿生人即使想要责怪自己，也只敢用委婉的话，试图从自己这里获得一些怜悯，哪怕是强如圣女玛丽，以平等的姿态分享自己的梦境也已经是足以打动他的新鲜事了。
“知道就好，当然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着你的立场的。”卢卡奇亚也见好就收，转而对着劳伦斯笑道，“如果你担心的事情是那些仿生人完成了心愿便会失去目标，那我可以说你绝对是多虑，到了新的世界，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自然就会有了更多的目标，可不需要我们操心呢。”
“那在下还真是多谢阁下解惑了。”本说的好好的话突然被卢卡奇亚打断，若非路西安在一边帮着做出道歉的手势，劳伦斯心里的火气便要压不住了，但饶是如此，也没好气的说，“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事，阁下既然是这么明事理的，那我便先问问你，你觉得这里的人对星空区仿生人的态度如何？”
“你也在第二区生活了挺久了，也能体会的到，现在的人们对仿生人早就没有恶意了啊。”见劳伦斯应该真的生气了，卢卡奇亚也知道自己态度不好，赶忙重新换上了笑脸，毕竟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劳伦斯气也消了不少，“其他的区域我也多少有些了解，对仿生人不是没什么印象就是不排斥的。”
“像隔壁第三区啊，他们还缺少人手，其他区域基本上也都想继续往外扩一些，怕是都盼着星空区解禁呢。”卢卡奇亚说了几句好话，又开了个玩笑，算是将刚刚的不愉快抹去了，“要我看，反对的最厉害的，可就是阁下和阁下的同伴呢，若非如此，我是断断不敢同意神使长阁下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的。”
“正是如此，此前我们便在各区巡查，就是为了了解此事，确实如他所说，并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路西安点头认可了卢卡奇亚的话，但劳伦斯仍不满足，抛出了一个在路西安看来完全是多余的问题，“是吗？那么你们准备让他们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到我们的社会里来？人类还是其他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难道不是人还能以动物的身份登记吗？路西安觉得这个问题过于愚蠢，但卢卡奇亚随后的回答却让他始料未及，“自然不可能是作为人类了，哪怕是在过去仿生人最为流行的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被作为人类登记过。”
“不过要登记成什么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看着卢卡奇亚思考的样子，路西安逐渐明白了劳伦斯的用意，和他们一直阻止这件事的理由，而卢卡奇亚也说出了那个让劳伦斯一脸果然如此，路西安只能沉默的答案，“分类成宠物也不太合适，大概是工具或者家务设备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