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端禁书(1 / 2)
魏涣和郭政也二次走遍了江宁城内的大小茶楼,却依然无人接受《伥鬼记》。
郭政也心情低落郁闷,倒并非执念一本卖不出的《伥鬼记》,而是沮丧于曾经火遍新洲的那些故事话本,在被烧个精光后他亦没了印象。如今他满脸苦大仇深,全是因为他不由得质疑起了自己的文才。
莫不是父亲的一把火,连他的文才都烧得倒退了?过去三年,他的书是凭借什么让人趋之若鹜?越是想不起丝毫线索,反倒忘得更加厉害,前三年的过往开始糊涂起来,这些时日他甚至怀疑自己身为鸣山道人的过去,不过是黄粱一梦。
魏涣见他郁郁寡欢便邀他出来吃酒,二人此时坐在魏涣订好的酒楼二层的包厢内。
“不想那话本的事了,累了这么些时日,今天我做东犒赏大文人的辛劳!”
魏涣给郭政也斟了杯红茶,“这是武夷那边送来的上等岩茶,在别处可是很难买到的极品。”
郭政也心事重重的拾杯啜饮,“阿涣,我看《伥鬼记》干脆给茶楼的说书先生,让他们随意去改吧。”
“这是何必呢,我都还没放弃,就暂且再等等,不过是这段时日仙门整治,大家都风声鹤唳,不敢惹事上身罢了。”魏涣语笑嫣然,竟无半分气馁。
“可我们已经将情节修改完善了,我实在不明白还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魏涣放下杯子,面色沉静淡然,“我们毕竟年轻,仙门那些百岁长者定然是有所思虑,才会禁的如此严苛。话说,你在五台山就未曾听说过相关的消息么?缘何整治文字呢?”
话及此,郭政也头疼的将眉心皱成一团,太阳穴有如小锤猛敲,他不得已用三指按住额角缓解钝痛,“不知道,最近我一想回忆来江宁之前的事,我的头就特别疼。”
魏涣见此情形,神色慌张了起来,连忙探身过去查看郭政也状况,“你身体本就不好,大概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左右的事。”
郭政也大力揉着额角眉心,突然双眼睁大,“我好像想起来点什么!”
他回神惊讶下,不觉间声调高了起来,魏涣看了眼隔断包厢的一席竹编卷帘,想到了什么。
“阿修,回去再说。小心隔墙有耳。”魏涣警惕道。
郭政也继续撑着有些发怔的眼,“只怕等回去,我又要忘了。”
这功夫,恰好听得有人缓步上楼的声音,渐渐离他们的隔间近了。
卷帘被拉起来,菜香味扑面而来,原是上楼送菜的店伙计。
“久等了客官,先给您上了这几道菜。”店伙计年纪也不过与他们相仿,摆好几道菜后有些局促的立于一旁,好像有话要说。
这青年身高极高,骨架和五官都偏大,身形相貌似是北方人,却操一口南方口音。尽管身形高大,却又瘦削羸弱非常,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蜡黄,眼底是长年累月未有好眠的乌青,单一双眼睛此时闪着异样激动的光芒。
“小兄弟,你是有话说吗?”郭政也困惑问道。
青年嘴巴张张合合,局促不安,又紧张的涨红了脸,“我、我、小人方才在隔壁上菜,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
魏涣闻言不悦,沉下了脸来,“你听到什么了?”
青年见魏涣不悦,慌乱间丢托盘在一旁,躬身行大礼致歉,“小人不过听到二位探讨一本话本,这话本恰好是前些日子小人在茶楼做茶博士时,听店老板谈论过的,故而留了个心,不小心就听多了······”
郭政也顿时了悟,“无妨无妨,反正我们二人四处卖书,腿都跑断了,如今大小茶楼书馆就没有不知道此事的了。”
郭政也边说,边起身帮青年拿起扔于地上的托盘,将佝偻着身子不敢抬头的青年扶起身来,“看起来我们年纪相仿,小兄弟何必跟我们行这样大礼。”
青年热切的目光恨不得点燃眼前的郭政也,“小贵人真是心善。”
“我不过是扶你一把,谈不上心善。”
“一看小贵人就未曾见过世故寻常,我们这样最低贱的凡人,哪里配得上您的一句兄弟,一把搀扶。”青年垂着头,神态尽是怯懦和畏缩。
郭政也更是皱眉,太阳穴上又有一丝刺疼感,“凡人怎的就低贱了?不论世道如何,都不该轻贱自己啊!”
“二位果真是贵人中的好人。”青年闻言眼中光彩更盛,甚至隐隐眼圈泛红,连忙再一拱手道,“小人名薛昀,半个月前,小人在城西北的雪茗茶肆做茶博士,亲见了二位接连三日在茶楼包座改话本,当时就奢望着能和你们说上一两句话。后来听说你们的话本没能卖出去,很是遗憾,今日遇见了,便想将小人这些日所知告诉二位,尽我所能帮上二位贵人。”
郭政也的头疼缓了过来,又欣悦起来,“竟是这样的缘分!这话本能得你喜爱,是我的荣幸!”
“你能帮我们什么?”魏涣依旧语气颇为警戒,并不友善。
青年又一拱手向着魏涣再行一礼,谦卑非常,“小人身份卑贱,一直四处做些零工,江宁城内的大小茶馆我几乎都做过工,所以对您的话本卖不出的内情,知道一二。”
“是什么原因!”郭政也登时睁大了眼,探着身子竖起耳朵听。
“其实早在你们改动话本之前,雪茗茶楼的头家曾和咱们城内最大的商号管事,黎当家,见过一面。”
闻言,魏涣一直看照小茶炉的眼睛微微的跳动了一下。
“黎当家打点了,要所有开门营商的茶馆书馆都不准收二位的话本。”
“这是为何!”郭政也怒而拍案。
青年有些谨慎的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我只听了个七七八八,具体的不清楚。只是听说,好似是鸣山道人这个名字,便不能在魏氏名下的茶楼里出现。”
此一番,失了记忆的郭政也一阵头晕目眩,他使劲敲了敲脑壳,却依然一片混沌,两眼茫然的看着同样茫然的魏涣,“鸣山道人这个名字,都已经声名远播到江宁商号了吗?”
突然他不知怎么的联想起,在这个青年进来打断谈话之前,他是有想起什么事想要告诉魏涣的,可此时他彻底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