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端禁书（2 / 2）
较之郭政也现在的云里雾里，魏涣还是清醒理智的，“你告诉我们这些，也帮不了我们什么。伥鬼记纵然再换个笔者名姓，在江宁也依旧卖不出去。”
青年此时脸红更甚，激动的心如擂鼓，声音虽小却音调止不住高扬，“我这些年做短工，攒了些银钱，盘了个淮安的铺子，打算自己做茶楼书馆的生意。淮安城虽不如江宁府，但远离了大商号的钳制，那里做生意自由惬意些，而且尚还没有如此多的书馆生意，相信贵人的话本，在淮安城亦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魏涣拧眉问道，扬高了语调，多少有些锋芒毕露，“其实你是来截胡和我们谈生意的？”
郭政也连忙卡断二人对话，“哎哎哎，怎么剑拔弩张的，生意和谁谈不是谈！”
魏涣不再言语，薛昀有些不好意思，“小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这些年赚的钱全砸在了做茶楼上，自然也是想闯出些名声去。”
“你就不怕因为我们的书，得罪黎当家，得罪魏家的大商号可没好事。”魏涣悠悠道。
薛昀尴尬的挠挠头，十分憨厚的笑道，“自然是怕的，但是我这样的粗使下人，一点小风浪，也入不了黎当家的眼。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郭政也哈哈笑起来，“你也太诚恳了！”说着拿起那本伥鬼记，就要递给薛昀，魏涣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我们再考虑一下。”魏涣对郭政也使了个眼色。
郭政也一脸茫然，却也依旧放下了书，对薛昀道：“确实要再商量一下。待我们这几日想好了，便来这个酒楼寻你。”
薛昀退下后，郭政也忙小声问道，“你为何不让我卖给他呢？江宁已经卖不出去了，不如脱手给他，我们倒也不必拿着它招惹祸端。”
“你既然知道这书可能招来祸端，怎么敢随手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更何况他的茶楼还不见影，谁知他要拿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啊？无非就是开书馆，大不了抄了拿去卖书，反正我们只是为了将书发扬出去。”郭政也沉思片刻，“大不了明日我跟着他去趟淮安，看看他的底细。”
魏涣还是神色凝重摇头道，“我觉得他一定不简单。一口一个小人，看似憨厚老实，但是身家能盘下一个茶楼铺子，既然如此，为何还在这里给人卖命跑堂。”
“也许铺子还没开门迎客，或者是家里人在照顾生意，再或者也可能是刚刚岂不生意不济，便出来做几天零工。穷苦人家都是这样，总要去赚辛苦钱来糊口的。”
魏涣似乎认可了郭政也的话，但依然觉得事有蹊跷，“他过的这样贫苦，为何还敢招惹黎当家呢？黎当家的地位，在江宁算得上大长老，除却我爹，他说话最有用了。”
郭政也确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很快打消了疑虑，“想这些做什么，这些都是他们生意人的事。更何况咱们只是卖书，又不卖人，那薛昀也不认识我们，能出什么大事。”
魏涣只是直觉不对劲，可又再说不上来反驳郭政也的话了。一顿饭吃下来，郭政也心情好极了，一会儿给魏涣倒茶，一会儿给心不在焉的她盛一碗汤，好似是他做东请魏涣来吃这一顿淮扬菜的。
吃罢饭，二人在街上闲晃回府，魏涣依旧心事重重不说话，郭政也拍了拍魏涣肩头，“大小姐，别想了！明日我来约这薛昀去淮安城走访一圈，到时你同去，私下里在街坊间打听一下这人，不就迎刃而解了。”
“薛昀不是重点。我是在想黎当家为何阻拦我们？如果是我们的书有问题，为何他不亲自来与我说，或是同我母亲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黎当家在江宁是什么样的位份，但倘若是五台山的老头儿，他们总是觉得从事情的源头上掐断我的念想，要比直接和我谈来得容易。”
“黎当家和你的师长前辈不一样。若说阻止我做什么事，一定是事关魏家的大事，直接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同他顽抗的。”
“大约是他看到了我参与其中，所以便不好意思同你直说了？”
魏涣对这样神经大条的郭政也不耐烦了起来，“少主大公子哥，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事，别用你的感性莽撞行事。”
郭政也闻言也黑了脸，“我是好心劝你，你想这些有什么用？都是和我们没干系的事。你这样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会让我以为你本就觉得我的书有问题，你对它已经没信心了。”
“什么叫你的书，我一直参与其中，你这么说不是在否认我在其中的价值吗？”
“你确实投入了几分精力，可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我作为笔者，自己的书有朝一日得到认可，是何等心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为了黎当家做出退步的。”
“你的意气用事，会埋下祸根的！”
郭政也只觉得怒气翻涌，他以为自己觅得知己，却没想到魏涣和五台山的那些迂腐老头儿一样，他已经顾不得思考，“我以为我们是一起为了理想而努力，可以不顾世俗之见，可你还是屈服于你的家业，屈服于一个甚至没有亲自来找我们的黎当家。果然，商贾之见，能有多高明。”
魏涣立刻沉下脸来，脸色苍白，神色由急怒转作沉郁，未作辩解，转身疾步离去，郭政也看着她的背影，喘着气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
自不欢而散后，二人前后脚分别回到魏府，郭政也终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确实刻薄又失智，但又不肯为了“黎当家”作出让步，一连两日过去，两人都互相避而不见，魏涣依旧生气，郭政也却是犹疑不决，被魏涣的话有所动摇。
郭政也一连两日寝食难安，深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个黎当家？我又不是魏家的人。”
“可是为什么这个黎当家要禁我的书？”
“我一定是被魏涣洗脑了！那些老头子无非是看不惯年轻人行事罢了！在他们心里，只有修习术法，才是为民正道，我们做的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
郭政也越想暗自心下越叛逆，心一横决定不想了，明日去找薛昀，亲自随他去淮安城看一看。
次日一早，商铺刚营业，郭政也就已经在酒楼前等着薛昀了，等了许久却只见店家出来挂了个招工的木牌，郭政也上前去问，“店家，你家的跑堂小哥呢？”
店家敲了敲刚挂好的木牌，“正招呢。”
“那先前那个，薛昀去哪儿了？”
店家方抬起头仔细打量了郭政也一眼，“你来找薛昀？”说罢匆忙走到柜台前摸索出一张字条。
“他回老家淮安去了，走前说，若是有个高个子浓眉大眼的青年找他，便把这个地址告知于人。他说的人，是你吧？”
郭政也展开字条，上面正是淮安城云雾茶楼的地址。郭政也谢过店家，又从驿站租来车马，立时动身前去淮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