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早产儿（1 / 2）

从相亲回来那一刻起，陈红珍的神态就有些怪。

本来龚云飞一早就在心里打好交待的腹稿了，他打算一回来，啥话也不说，直接摊牌，就说人家不喜欢自己，他自身条件有限，人家姑娘看不上。至于他迟到近一个小时及根本没见到那个相亲的对象的事儿，他打算烂在自己肚子里就算了。其实，见与不见，结果都是一样的罢。唉，他这样一个又穷又没前途的人，除了一副还过得去的皮囊，会有什么女人看得上呢？

龚云飞是个大男人，身材颀长，皮肤白净，细皮嫩肉，一看就适合当个小白脸。可惜他一直对自己的认知存在偏差，也一直很努力地往彪悍、阳刚、邋遢的气质路上努力，但无奈脸部线条或身材的轮廓都过于柔和，他的努力最终使现在的他，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只是个没什么攻击力且没什么能耐的男人。

他的好皮囊完全得益于他那未曾有过记忆的娘亲。据说龚云飞的妈妈是个出名的美人，只是小云飞还来不及记住她的样子，她就离他而去，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关于母亲的形象，就是以陈红珍为模版。

龚云飞在爷爷眼里，一直是个苦命的娃儿。而命运的齿轮早在龚云飞的父亲出生的那一刻已经开始启转。

陈红珍怀胎七月，龚云飞的爸爸就待不住了。

在之前，她已经夭折了两个未成形的孩子；村里很多的村民都曾不怀好意地揣测爷爷会断子绝孙。那时候，陈红珍也曾为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生气，但是，爷爷却一如既往地疼着奶奶，他把她宠上了天，当成手心里的宝。

当其他女人都还在田里弯腰挥汗如雨地劳作，奶奶磕着瓜子走过田埂；当其他女人在灶台前灰头土脸时，她躺在里屋睡大觉；当大家都累得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时，奶奶在哼着小曲儿，给爷爷扭腰跳舞……[i1]这显然犯了众怒，村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怨气冲天，村里的每一个男人的日子都很难熬，似乎除了爷爷和奶奶，所有人都感到不幸福。

在众人不怀好意地诅咒中，陈红珍的肚子又慢慢地鼓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村里的女人们路过爷爷园子前时，总是掂起脚往里面张望，她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的窥视或探寻，偶尔被发现，便迅速地用一种虚假的关心代替自己阴森可怖的阴暗心理。

“珍姐，你肚子里的娃娃好么？”

陈红珍一听就扭身往里屋走去，她懒得理这些婆娘，只是爷爷还在憨厚地笑答着：“都好都好。”他不得不用假笑满足着那些女人的好奇心。无论笑与不笑的人，都在想着同样的一个问题：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会否如前两个一样，最后只是一个意外。

这次，他们押中了。

那天，陈红珍还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就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疼起来，去茅厕里解手，就发现见了红。她无比镇定，扭着身，去村口等爷爷。不久，爷爷出海回来，那天，他的运气还算不错，竟然是满载而归，他正从船舱里捣弄出来一条近两斤的青口，这种鱼并不容易捕获，给陈红珍补补身子再合适不过。

他看到陈红珍居然就坐在码头等他时，他心一慌，知道出事了。他把她抱回家里，陈红珍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只是红着眼睛，吸着气，爷爷拍拍她的手，说：“没事，万事有我！”陈红珍才“哇”地一声哭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