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私塾（1 / 2）
天边露鱼白，窗外鸡啼晓。范小二早早的便被母亲叶英叫起来洗漱，叶英在他床边放上一套新购置的衣物让他记得换上。范小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子下楼去。
洗漱应付了之后，范小二走到大厅随意寻了个桌子坐下，叶英给他端了碗阳春面作为他的早餐，和往常一般，上面浇上一层熬香的葱油再放上几段焦香的葱白，偶尔还会加上一些豆芽菜和肉臊。范小二抽出双筷子，夹了几根酸角，然后卷上一卷面，一吹那热腾腾的面，满意的咽下。
“小二，今天是你上私塾的第一天，可不能捣乱，得给夫子留下一个好印象……”叶英坐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道。
范小二自然也与大多少年一样心性，最是听不得这些絮叨，他一边一吃面一边点头，什么话到了耳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叶英瞧不得范小二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逮着范小二的耳朵就是一拧，微怒道：“听见娘说的没！”
“听见了听见了！”范小二吃疼，连忙求饶。叶英见小二认错及时，道：“这还差不多！”
范小二瞪了一眼在旁看戏的范成，而对方耸了耸肩，示意父亲也没办法，毕竟咱家，你娘说的算。
待范小二囫囵吃掉面后，范成从后院屋子拿出一个小竹箱，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装进箱中，然后放在小二桌前：“你娘几个月前就让买了，她说考上就给你装书用，考不上就拿去灶房当柴火用。小二，爹也不说啥，多读些书，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知道啦知道啦！”
范小二见着小竹箱甚是欢喜，他背上之后蹦蹦跳跳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越发像一个读书人。忽然他想起一事，他跑上楼去，将床头那份名单抄录叠好放进了小竹箱，想想念书之物都已准备齐全，便急匆匆的跑下楼去。
范小二到父母前，学着读书人的模样给父母揖了一礼，转眼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收拾收拾还挺像个读书人的。”叶英目送着小二跑远，想着小二的精神模样，满是笑意。
“这孩子，还是随你，都是急性子，这点就该随我的，稳重一些。”范成打趣儿道。
“长本事了是吧？”叶英笑骂道，“还不去准备酒水，把昨天亏的酒水钱挣回来！”
“得叻，听老板娘您的。”
范成后知后觉，已经一十二年了，小二也蹿了那么高了，娃自有娃的路，读了书，以后路也会宽些，咱当爹的也没啥本事，也只能多给孩子攒些积蓄，再隔几年，给小二攒一个媳妇儿本用。
又是充满干劲的一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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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二在街上走走停停，他自小在这南淮城长大，就他骨子里野皮猴的性子，光屁股的时候就在城里到处疯玩，城中大大小小弯弯绕绕的巷子，都已经在他脑中有了个模子。平日里虽喜欢跟叔伯们打趣儿，但面对各街各坊的姨姑婶婶，范小二便换了张面皮，嘴里甜的有蜜似的，深得那些妇人们的喜欢。范小二自然不是无意为之，他这么做全是因为李又以往跟他开玩笑时说的一句话，“小二啊，可得对街坊的姨姑婶婶们好些，说不定哪天你就跟别人闺女看对眼儿了。”李又只是开了个玩笑，小二却当真了。
私塾在青松北街的方向，范小二出了家门巷子沿着北街走一炷香时间就到了，但他明显不是朝着私塾的方向走的，他在北街走了一半就转道梧桐西街，手里还握着那份卷成一卷的抄录，跑得飞快。
梧桐街住的都是富贵子弟、或是官宦之家，而范小二准备去李员外府上找他的好友李芙蕖。员外李彬与他父亲范成曾是儿时友朋，即使如今官职在身，李彬也丝毫不谈门户一说，两家关系极近，故范小二也与李彬长子李芙蕖打小就成了光屁股朋友。
“都怪那个烧刀子太烈了，这么大的好事儿居然忘了向他炫耀一番，今天得补上。”范小二想着李芙蕖崇拜的目光，心头窃喜。
走到李府门前，正当范小二上前叩门之际，李府大门缓缓打开，与小二年纪相仿的李芙蕖一身锦衣，左配玉环，右配香袋，面冠如玉，十分俊俏，背上背了一个小木箱，若是不看他手中拿着用纸包好的几块桂花糕，颇有读书人之风。
李芙蕖前脚刚踏出门，应付完父亲母亲让他们不要相送，自己刚成了读书人，自然要一个人去私塾，没想到转眼就看见站在门前愣着的范小二，他诧异的打量了一下范小二，看到范小二这身打扮，李芙蕖笑容玩味的说道：“哟，小二，人模人样啊。”
李芙蕖拿出一块桂花糕咬上一口，瞥见了小二手中的抄录，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芙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在甲中，你手里不是有嘛，自己去看。”
范小二白了他一眼，手向后一甩，把抄录扔进竹箱里：“看你那得瑟样儿，走了。”
李芙蕖哈哈大笑，又咬了口桂花糕，脸色故作难看状，鼻子皱了起来，“啧，这桂花糕有点酸呐。”
“酸不死你。”范小二没好气的回答道。
两人边走边闹，不一会的功夫便走到了私塾前，私塾不算特别，只一个比寻常人家大些的院子，若不是门上牌匾写着“荀用私塾”四个字，人们定会误以为是普通人家，饶是范小二已路过了几次私塾，一想到自己日后还要在此读上几年的书，也由衷感叹道：“这私塾也太朴素了些，是吧，李荷花？”
李芙蕖白了范小二一眼，径直走进私塾。
院子里有三个屋子，左侧房屋是荀用的书房，书房外有俩小石凳，上面晒着几本摊开的书籍，右侧的房屋是灶房，灶房外甚至还有荀用种的一些蔬菜，只看冒尖儿的苗子李芙蕖也认不出是什么蔬菜，萝卜？番薯？可能吧。正对大门的屋子，只见屋里人头攒动，显然就是学堂了，范小二和李芙蕖在屋前脱下靴子，与其余学生的靴子摆放整齐，进屋寻了处靠窗的位置跪坐下。
屋里除了最前面夫子的桌子之外，共有一十二张桌子，四纵三列，每桌可坐两人，桌上除了供以两人书写所放置的笔架和两本书籍之外便无他物，桌与桌之间的间隙也十分有限，仅够大家将书箱放下。屋子后还有些空闲地方，这时也不知谁提议，将书箱中的笔墨拿出，把书箱放置于屋子后面，给大家留下个过路的通道，众人觉得有理，便都跟着行动起来。
范小二四处打量着日后的同窗，有那富贵巷卖猪肉王三叔的儿子王大头，有那清水街酸书生的儿子许竹竿，哟，还有杨二蛋，是说杨叔咋有私房钱喝酒来着。见着了许多熟人，有的也认出他来，喊了个小范哥儿，范小二点点头也笑着回应。
“范臭屁，有女生！”李芙蕖用胳膊肘顶了顶范小二，悄悄说道，“咋还有女生喃？”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观念被早年间的一位影响力极大的文坛巨匠书文反驳，使得人们慢慢接受了女子读书，但大多家庭仍是觉得女子相夫教子即可，所以现如今能看见女子读书，也是极为少见的事情。
范小二偏过头来，假装不经意的望向一个地方，用余光偷偷看了几眼那几个女生，有一位女生正巧也和他对视了一眼，范小二连忙转过头去，他用手探了探脸颊的温度，感觉昨天的烧刀子似乎还有些残劲。
“那四个女生你觉着谁好看点？我觉得那蓝衫的姑娘瞧着不错，就是有点眼熟，小的时候我爹带我去过徐财主家，这么一看，挺像梧桐街徐家的那个大小姐。”李芙蕖毫不避讳的一边打量着那个蓝衫女生，一边说道，却发现范小二没啥反应，看见他脸黑红黑红的，笑道：“猴屁股，想啥呢？瞧你那德行。”
范小二绕开了话题，胡诌了几句跟李芙蕖打诨瞎扯，心里想着刚刚跟他对了一眼的女生，就是那个蓝衫姑娘。
待众人整理完毕回到座位上，只见荀用早已立于台前，满脸笑意。学生们纷纷起身，执弟子礼，荀用将书放下，与学生们回礼，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他认真的扫视了学生们一眼，缓缓说道：“我便是在这里教书的荀用，环境有些简陋，大家见笑了，在这里不必过于拘谨，称我先生、夫子皆可。”
荀用也跪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这本书籍名为醒身集，是我所编撰，分为礼法、诗乐、人文、历史四个方面，日后会为大家慢慢讲述。”
荀用放下醒身集，又拿起另一本由白纸装订而成的册子，说道：“这本白册，用于你们记录学堂笔记、心得，若有疑难不解处，也可记录在上面，我也会细细为你们解答……”
听到这里，范小二已经开始魂游天外，此后荀夫子讲了一些个规矩，又让学子们自我介绍，更快的方便学子们互相认识，范小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也听到了一些，比如私塾放学的时辰，荀夫子活跃气氛讲的一些奇闻异事和那个蓝衫姑娘的名字，她叫徐问安。
“我嘞个乖乖，还真是那个徐财主家的大小姐，女大十八变啊，这才十二变，就长这么漂亮了。”李芙蕖不禁有些汗颜，那徐问安一身蓝衫，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若细柳，淡抹胭脂，非画似画，且不提周围的那些眼冒亮光的男生，饶是自己这见过世面的李家公子，也停留了几分目光。
李芙蕖甩了甩头，企图甩走心中的对少女的萌动，“她以前挺胖，她以前挺胖，她以前挺胖……”李芙蕖默念了几句，索性拿起笔来，打开白册，写起以往背过的文章：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读圣贤之书，养浩然正气……
荀用正在一面讲规矩礼仪时，看见正在书写记录的李芙蕖，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由于今天是第一堂课，荀用并无讲太多课本上的东西，让学子们相互认识之后，讲了礼法一小节知识之后，虽然才午时，仍是示意学生们可以下课了。
学生们也纷纷向夫子执礼，而后结伴离去。
范小二也破天荒的，给李芙蕖说吃过饭后来梧桐街找你玩。
李芙蕖也有些诧异，因为平日里范小二都是和他去城中疯跑，叫上大头、竹竿和杨二蛋一起玩耍，梧桐街里的官宦子弟不都是像李芙蕖一般，许多都不屑于和范小二这种酒馆铺子出身的子弟玩耍。李芙蕖也没多想，便答应了，同时脑中打着谱，想着和爹爹商讨下多久去拜访拜访徐叔叔一家。
两人怀着各自心思，边打边闹回了各自家。
范小二回到酒馆，和李又打了个招呼，四处瞧了瞧发现爹娘不在，也没太在意，估摸着是去和酿酒的商家拿酒去了。上楼放下竹箱，喝了杯水后，范小二在房间来回踱步，越想越不是个滋味，便又折下楼去找李叔。
李又见到小二，道：“你爹娘去拿酒去了，今儿也算讨了个巧，可以休息一下，今天书念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