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武选大赛(1 / 2)
武选大赛的第一天好不热闹,演武场上五百名羽林营仪仗兵身穿彩服骑在马上,手持大梁的旗帜整齐列队。周边青黑色的城墙上面竖立着各式各样的麾盖和军旗,梁帝的麾盖竖立在北面城墙的正中央,太子和武陵王的分别在左右两侧。各军统领坐在自己的军旗之下,一些观摩武选的王公贵族也在东西两侧的城墙上搭建了自己的凉棚,众人身穿礼服,对大赛翘首以待。
武陵王主持开幕仪式,吹鼓手奏响皇家礼乐,众人向梁帝行礼,然后仪仗兵开始表演,摆出多种队列组合,十分华丽。最后是武选少年们进场,九百多名少年身穿各式各样的服装分三队进场。第一队空手上场,第二队背着比武用的剑,剑的规格统一,没有开锋,第三队骑马上场,手持长枪。三队少年上场检阅完毕之后,第一队来到羽林营内的一个角落,这里是士兵健身的场所,将要进行赛跑、跳跃、负重、投掷等比赛。第二队来到羽林营的另外一个角落,这里有几个方圆两丈的土坛,将要进行拳脚功夫和短兵器的比赛。第三队留在演武场,进行射箭和马上拼刺的比赛。每一队赛完之后就轮换进行下一项,选手按积分排名,前两百名选手进入决赛,最后选出一百名勇士,颁发勇士勋章和腰刀。武选大赛历时十天,各军将帅可以仔细考察参赛少年的本领,挑选成绩好的充实自己的队伍。
大赛入场仪式结束之后,梁帝在城墙上转了一圈,和王公贵族及各军将领们打了招呼,然后起驾回城了,武陵王继续主持大赛。
太子坐在城墙上观看射箭比赛,公孙砻和公孙瑛悄悄走上城墙,公孙瑛身穿侍卫服装,走到太子身边坐下,两人不时地交头接耳,十分亲密。
武陵王的麾盖离太子不远,公孙砻和李笃坐在武陵王身后,王府世子萧泓玺被分在第二队,萧沛淩到羽林营内看哥哥比赛去了,不在武陵王身边。李笃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于是带着公孙砻到诚王和胤王的凉棚里拜见两位老王爷。
玄真独自一人坐在城墙最远端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是悬镜司的凉棚,夏江到羽林营内看师妹夏云比武去了,不在身边。夏江和夏云都是殉国将士的后代,二人在悬镜司里长大,后来成了一对恋人,夏江长夏云五岁,打算在大赛结束之后正式向师父提出与师妹成婚。
玄真眯着眼睛浏览城围上的众人,看到李笃领着公孙砻与诚王和胤王见面,李笃在公孙砻面前依旧非常恭敬。
公孙砻环顾四周,注意到玄真向他这边瞭望,心里不安,与李笃耳语了几句,李笃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工夫,几个士兵在城墙上搭起了一个小凉棚,公孙砻坐在里面,玄真看在眼里,思忖着公孙砻为什么会对武选感兴趣,就在这时,李笃来到他面前,泰然自若地说道:
“道长好清闲呀,还记得那日在王府别院遇到的公孙先生吗?公孙先生受王爷的邀请也来观看武选比赛,他说那日与道长相见很投缘,想请道长过去一叙,道长可要赏光呀。”
玄真没想到公孙砻这么大胆,竟然在这城墙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邀请他叙谈,他现在的身份是悬镜司的顾问,悬镜司首先要查的就是外国人。或许公孙砻想继续那天的话题,触及更深的秘密也未可知,玄真思考着回应道:“实在麻烦李将军了,我这就过去。”
一个大梁边防军的副帅竟然被一个滑国戏班班主驱使,这更坚定了玄真对公孙砻身份的判断,同时也感到危险在一步步逼近。
玄真信步来到公孙砻的凉棚,公孙砻客气地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
“自从上次在王府与道长叙谈之后始终没有机会再与道长见面,没想到道长能坐在这城墙之上,与王公贵族同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呀。”
公孙砻说得不错,在城墙上观赛的人都是王侯将相及其随从人员,三品以下的官员是上不了城墙的,玄真能代表悬镜司坐在城墙之上,显然备受器重。
玄真不卑不亢地回应道:“不敢不敢,公孙先生谬赞了,先生能在这城墙之上搭起凉棚,那才让人刮目相看呢。”
玄真语中带刺,公孙砻不以为然地说道:“全凭王爷关照,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玄真反守为攻说道:“先生差矣,即便王爷有意关照,以先生现在的身份还不至于与大梁的王公贵族平起平坐,难道先生除了戏班班主和商社掌柜的身份之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身份吗?”
公孙砻忽然面色如霜,冷冷地反问道:“道长认为我应该有什么样的身份才能站在这城墙之上呢?”
玄真说道:“比如说先生可能是滑国的皇族,但这不大可能,滑国皇族来到大梁会事先禀告大梁皇上,难道说先生是大俞的皇族吗?因为不方便在大梁公开身份,所以才以戏班班主的身份示人?”
玄真此话的分量实在太重,他无所顾忌的猜测是在逼公孙砻亮出真实身份。
公孙砻平静地回答道:“没想到道长慧眼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不是大俞的人,道长此话是对武陵王的不信任。”
玄真说道:“那么先生能否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呢?免得老道胡思乱想。”
公孙砻喝了一口茶水,把目光投向远方,说道:“道长法术高强,不妨猜猜看。”
玄真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先生绝不是一般的人,若老道猜到了,还望有个奖赏。”
公孙砻收回目光,盯着玄真说道:“道长果真能猜到吗?道长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呢?”
玄真说道:“贫道说笑了,公孙先生既然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我又何必当真要猜呢?言归正传,先生指使麒麟军的副帅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公孙砻略显尴尬,知道让李笃招呼玄真非常不妥,可是又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情,实属无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玄真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公孙砻说道:“也没什么大事,那天谈到言太师对道长有救命之恩,我很好奇道长是被何人追杀,道长诅咒的又是什么人呢?”
玄真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
“一言难尽,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先生与我有缘,那我就说给先生听听。现在的皇上是先帝的第三子,先帝在位时,前太子和二皇子都死于夺嫡之争,二皇子怀王雇佣我师父对前太子进行诅咒,后来他们都被大俞的杀手杀害,我也因为参与了诅咒前太子而被大俞的杀手追杀。”
公孙砻说道:“那一定是一段非常精彩的故事,道长可否详细讲给我听?”
玄真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说来话长,当年前太子打猎受伤失去一目,有人散布流言蜚语,说前太子不能胜任储君。太子的母后早已过世,当时的皇后是二皇子怀王的生母文氏,她利用外戚在朝中的势力操纵党争,想让自己的儿子取代太子之位。前太子为人稳重,在朝中有很多支持者,于是怀王请来我师父诅咒太子,企图让太子心智失常,行为失当。我和师父在怀王府的密室里对前太子夫妇的画像施法诅咒,没想到被钦天监察觉。钦天监来自大俞,是太子一党,前太子妃是大俞的公主,大俞要辅佐前太子,便派杀手刺杀了怀王和我师父,我侥幸逃过一劫。”
公孙砻认真听着,没有说话,玄真接着说道:
“亲生儿子被杀,皇后震怒,皇上命令悬镜司彻查此案,当时大俞的杀手对我穷追猛打,欲置我于死地,不料却暴露了自己,很快被悬镜司查明真相,导致前太子被废。我在逃难途中幸好遇到言太师而获救,留得性命,故事就是这样。”
公孙砻说道:“这么说来怀王和道长的师父才是罪魁祸首,正是因为他们诅咒了前太子,所以才招来了大俞的杀手,惹上杀身之祸,我说得对吗?”
玄真回答道:“的确是这样,悬镜司查明钦天监与杀手有关,判了斩刑,虽然他没有招供前太子涉案,可是前太子妃是大俞的公主,皇后坚持认为前太子是主谋,所以前太子还是被废了。”
公孙砻说道:“如果前太子与大俞的杀手没有任何关系,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玄真说道:“是呀,可是前太子有口难辩,因为大俞杀手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可惜前太子妃死于迁徙途中,导致大梁与大俞彻底交恶,最后前太子也死于沙场。我听说前太子有个儿子,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与先生年龄相仿。”
公孙砻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玄真的说法,问道:
“我听说言太师与当今皇上关系密切,既是国舅,又是太子太师。他喜欢炼丹,道长委托我采办的物料与言太师炼丹有关,是吗?”
玄真回答道:“先生说得不错,皇上与言太师曾经是太学院的同窗,关系非常好。皇上喜欢丹药,想延年益寿,言太师就投其所好,向我学习炼丹术,还把义子送到我的道观里学习炼丹,将来做他的助手。”
公孙砻问道:“言太师把你推荐给皇上,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吗?”
言素说道:“我帮助言太师炼丹,他为了感谢我,想为我在金陵谋个差事,同时离他更近,更便于帮助他炼丹。我本想拒绝,可是皇上明旨召见,我不能不来,既来之则安之,等老道的新道观建成了,欢迎先生来做客。”
公孙砻说道:“我想结识言太师,道长能为我引荐吗?”
玄真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引荐不难,可是先生为什么要结识言太师呢?”
公孙砻回答道:“言太师是能与皇上说得上话的人,结识言太师当然是为了接近大梁的皇上。”
玄真说道:“先生已经是武陵王的座上宾了,这还不够吗?难道先生有什么事情连武陵王都帮不上忙吗?先生的身份可谓深不可测呀。”
公孙砻目光炯炯,盯着玄真说道:“凭道长的法术和阅历,真猜不出我的身份吗?还是猜到了不愿意说破?”
玄真避开公孙砻的目光没说话,公孙砻继续说道:“道长应该认识前太子和前太子妃吧,见过他们的儿子吗?”
玄真抬头望向远方,缓缓地说道:“我不认识前太子夫妇,只见过他们的画像,没有见过他们的儿子,但是李笃将军和武陵王应该与这个孩子很熟,就像与先生很熟一样。”
公孙砻说道:“这个孩子如今长大了,想认祖归宗,道长愿意帮忙吗?”
玄真扭头看着公孙砻反问道:“武陵王是皇上的亲弟弟,难道他不能帮先生这个忙吗?”
公孙砻摇摇头说道:“这件事牵扯太多,武陵王只能帮腔,不便介入太深,需要皇上信得过的人提起此事,先试探皇上的态度才行,所以我想到了言太师。道长说要做善事,想弥补往日的过失,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玄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先生此次从滑国千里迢迢到此,想必不会很快离开,请给老道几天时间,我把先生引荐给言太师,言太师愿不愿意帮忙,就看先生的本事了。”
公孙砻说道:“这个自然,我只需道长做个引荐就行了。”
玄真说道:“能认识先生是贫道三生有幸,这个忙我一定要帮。如果先生没有其他事情,贫道就不多打扰了。”说完,玄真站起身向公孙砻拱了拱手,缓步离去,公孙砻目送玄真走远,陷入了沉思。
言素父女俩这几天都在羽林营内观看比赛,太学院本届毕业生基本都参加了武选大赛,作为学监,言素十分关心学子们的成绩,当然,他更关心自己儿子的成绩。
玄真想找机会与言素见面,可是白天脱不开身,这天天色将暗,夏江又去找夏云了,玄真趁机骑马出了羽林营,直奔言府别院。
玄真的到访让言素喜出望外,他早就想找玄真打听消息,苦于玄真身边总有悬镜司的人,不好贸然约见,现在玄真主动上门,省了他许多工夫。
言素将玄真领进客厅坐下,说道:“与道长一别多日,十分挂念,道长今天能来看我实在是太好了,乐瑶,去把云南贡茶沏出来。”
玄真客气地回应道:“贫道贸然造访,没有事先约定,不会太打搅太师吧。”
言素微笑着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我还想约道长见面呢,只是这两天你被悬镜司缠得紧,没有机会,今天你突然来见我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玄真咳了咳嗓子说道:“前几天我在王府晚宴上见到了太师,当时不便找太师交谈,怕太师误会,今天特地前来向太师解释一下悬镜司的事。”
言素当时的确纳闷玄真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别院,现在玄真主动来澄清,不由得心情舒畅,说道:“道长见外了,你我二人心心相通,怎么会有误会呢?来,喝茶。”
玄真说道:“皇上命悬镜司为贫道修建道观,所以和悬镜司多有交道,这次突然被夏江拉来武选大赛,实属意外,没来得及征求太师的意见,还请太师见谅。”
言素听了心里十分受用,对悬镜司的醋意也烟消云散,说道:
“道长多心了,你能为悬镜司做事,消息更加灵通,是好事。你的道观修建得怎么样了?我想把炼丹房搬到你的道观里,有老君坐镇,一定能炼制出上等长寿丹。自从你觐见皇上之后,皇上听从了你的建议,不再服食丹药,我这里恰好缺少丹料需要补齐,你再帮我置办些,我把银两给你备足。”
玄真说道:“这个自然,我会尽快通知滑国商社备货,直接送到金陵。”
言素高兴地点点头,问道:“你在悬镜司帮忙,有什么新发现吗?”
玄真说道:“贫道的确有一个新发现,此次登门拜访就是想与太师商量这件事。”
“是什么新发现?”言素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玄真说道:“太师还记得那日在王府晚宴上滑国戏班的班主公孙砻吗?”
言素回忆了一下说道:“记不清了。”
玄真问道:“太师认识前太子萧道忠和前太子妃吗?”
言素说道:“这个自然,我与陛下在太学院是同窗,当然见过前太子夫妇,不过没有交往。”
玄真说道:“前太子有个儿子叫萧泓珺,十二岁那年跟随父母离开了大梁,这个孩子如今长大了,想回来认祖归宗。滑国戏班的班主公孙砻是萧泓珺的朋友,此次来金陵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唱戏赚钱,还要为萧泓珺认祖归宗探路。”
言素说道:“这的确是一件新鲜事,废太子的儿子想认祖归宗,恐怕不容易,那要看皇上的态度。滑国人接下来想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