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张父(1 / 2)
以后的日子,不管大大如何劝说,每次吃饭,张问森不再等别人给他盛好端来,自己跑到厨房里舀起一碗稀粥或者萝卜条汤,就着难以下咽的“杂合面“馍馍,跟大家一起,蹲在院子里埋头啃着。
大大后来急了,有一次冲他喊道:“恁娃,咋不知道好歹咧,那些馍也是你吃的么。“
张问森猛嚼了几口馍,就着一口萝卜条汤把嘴里的馍灌下去,才开口道:”大大,我虽然来自城里,但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人。你们能吃的我自然能吃。今后我要留在这里,帮你们干活,让你们都过上好的日子。“
大大盯着他看了半天,不解道:“还要过啥好日子?现在的日子还不够好?“
“不够,还能更好,至少要比现在好的多!”张问森坚定的说道。
“真是个憨娃娃!”
从那天起,张问森正式结束了自己的流浪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住了下来。
收完麦子后,他又随着大大一家人种玉米、栽红薯、点豆子……在每一片能播种的犄角旮旯里洒上种子,然后从很远的地方一桶桶的背水来浇灌这些瘦弱的希望,给它们施肥、除草,在艰辛中耐心的等待着秋天的收获。
地里没活时他便跟着新霞新兰两姐妹去放牛、打猪草——在农村,总有干不完的活路,而且这些活路都不轻松。
他曾经一边挥舞着锄头扒拉着庄稼垄里的杂草,一边望着那永远到不了的地头感到绝望。
也曾经看着那怎么也装不满的猪草筐子一阵泄气。
就连他曾经以为的最轻松的放牛,也让他苦不堪言。
先不说每次放牛的时候,那三十几度的高温和头顶的大太阳,就那被牛从杂草里赶起的各种不知名的小飞虫,围着他的脑袋嗡嗡乱飞,一不小心被叮到,就是好大一个包,奇痒无比。
那厚厚的黄土地也不像文人那么诗情画意,随处可见的牛羊粪便和被雨水沤烂的腐草发出的阵阵恶臭,让人忍不住反胃。刮风的时候漫天的黄沙打到人的脸上生疼。
张问森想起他还在城里时听到的那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
他现在也住在了黄土高坡,但他对他的“歌”却不怎么满意,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是个哑巴。
但这一切的磨难和抱怨都没有改变张问森的决心,他默默的将这些都埋在心里,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慢慢的,这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这湛蓝天空下支离破碎的黄土地,这里淳朴憨厚的村民和那从远方飘来的信天游都在无声无息的改变着张问森。
这些东西慢慢的填充了他空荡荡的内心,他感到自己胸口中原来那个硬硬的东西正在慢慢的消融。
他的睡眠越来越好,噩梦越来越少。不会再像原来那样突然在半夜惊醒,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一睁眼便想起小冉……
小山村的生活虽然劳累,但日子倒也平淡。正当张问森准备扎根这里,并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时,父亲的突然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八月中旬的时候张父突然出现在了王本忠家。张父是坐着王本忠借来的拖拉机从镇上来的,他到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刚从地里忙了一天回到家的张问森看到久违的父亲,不禁吃惊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了?要知道你老子在这待着的时候,这世界上还没你个小兔崽子呢!”
张父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看着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和消瘦但却健壮的身材,一年来的担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忍不住幽默了一把。
接着他走到张问森面前用力的锤了锤张问森的胸口道:
“嗯,黑了,瘦了,但是也结实了,有点男子汉的摸样了。好些了吗?”
最后一句话问得莫名奇妙,但张问森却知道父亲问得是什么,他想了下,加重语气回答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张父笑着说道。
“恁这爷俩在这门口唠啥咧?走,进屋唠。”王本忠在一旁催着只顾聊天的爷俩道。
于是几个人便来到了窑洞里,不一会晚饭上来,张问森跑出去把大妈和新霞新兰两姐妹都拉动桌子前坐下,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起饭来。
今天的晚饭很是丰盛,除了招待张问森的那几个菜,今晚的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大碗猪肉炖菜。
张父似乎非常高兴,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风格,操着一口地道的陕北话,跟王本忠“老哥”“老弟”的亲热的喊着不住推杯换盏,一壶烈酒,喝得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