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夜归(1 / 2)
“真是要命,手臂完全酸得动不了了穆恩那个混账,哪有教练会给新人制定那么高负荷的训练计划啊”
临近凌晨时分,苏纳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行于闹市区边缘的小巷中。此处堆满了居民随意投放的垃圾,刺鼻的恶臭让一般人都会自觉退避三舍,此外虽然未曾传出过暴力挟持或是抢盗的传闻,入夜之后时不时在这附近徘徊的小混混还是难免使得人心惶惶。
正常而言,苏纳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集脏乱差于一体的小路。但好巧不巧的是,在经历穆恩数个小时写作特训,读作酷刑的锻炼之后,如今的他只想尽早回到自己二室一厅的温暖小窝中。如果不是明天上午有其他班级的构成术课程,他情愿花上至少十二小时呼呼大睡,慰劳自己全身上下不住呻吟的肌肉。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与约定,他将不得不在五个小时后起早贪黑地准备课程教案——以及明天下午穆恩的第二轮特训。
一想到十二个小时后,自己便要再次经历这样地狱般的训练,苏纳的额角隐隐作痛,愈加催促着酸疼的双腿超负荷运作,以便早日扑进软塌塌的床铺中,逃避这残酷的现实。只是一心赶路的青年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高层建筑的楼顶上,一道鬼祟的人影颤颤巍巍地越过了护栏,随后毫不犹豫地踏向了脚下的万丈深渊。
青年疲惫的精神状态使他本就算不上敏锐的反应神经进一步被延缓,在他反应回神时,一具高速坠落的人类正笔直下坠,精准地砸向他的天灵盖。他仓皇迈动脚步,想要避开这场飞来横祸,脚下无形的丝线却抢先一步收束勒紧,使他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飞跃而下的男人与自己的头顶亲密接触。直至第二日清晨,钻进小巷中吸烟的不良少年被眼前的血腥场景震惊,面色惨白地冲进警局报案,青年的死讯才被传回学院和亲属的耳中,而死因自然也是“意外事故”。
远在百里开外的一处密室中,一名男人默默注视着这场城市角落中发生的小小闹剧。固然他与这位青年无冤无仇,青年的死亡不会给他带来丝毫愉悦或是悲恸的情绪,但这些都是将这座城市引向正规所必须付出的牺牲罢了。
男人将视线投向身后足有四米高的墨色石碑。
即便经历了数千年时光岁月的洗礼,这块石碑的表面依旧光洁如初,其上誊写的文字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种泛用的现代语言,并且每一秒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并覆写上截然不同的文字。但男人并不需要真正读懂石碑上的文字,他只需以手掌触及石碑表面,石碑便会将需要受到惩处的成员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光景以影像的模式直接传输到他的大脑,这便是被男人称为“启示”的存在。
只不过他实际上并不能看到那些受到惩戒的人犯罪的事实,因为在他下定决心连根拔除这些城市中的祸根时,那些被他盯上的人便绝无实施犯罪的可能,迎接他们的未来只有死亡这一归宿。
“接下来的目标是她吗——”
男人沉吟着睁开双眼,片刻之前,他眼前浮现出的是一位貌美少妇在家中沐浴时,“意外”滑倒,额头磕在浴缸上昏迷,并最终因失血过多不幸身陨的“事故”。
并非出于自身喜好选择杀人的男人对于行凶手法并没有过多考究,但是因为需要重现启示所展现的情景,男人自然是希望目标的死亡方式越简单越好。曾几何时他也自作主张篡改过行凶手法,导致本应被处死之人意外存活到了第二天,最后酿成了更为惨痛的悲剧,为城市带来了难以预计的人员伤亡。
不过,只要按照启示布置现场,无论过程多么离奇曲折,目标必然会以启示中展现的过程步向消亡。如今缠绕在那位青年身上的丝线已经回到了男人的身边,男人便没有再关注那条发生命案的小巷,转而操控丝线布置起了下一场案发现场。
毕竟只要启示中出现了青年的死相,他便绝无可能存活。更何况哪怕是自己那唯一能看见丝线存在的女儿也无法将丝线自宿主身上取下,唯一能驱使丝线解开束缚的便只有宿主的心脏停止跳动。
“咦、咦——?发生什么事了?”跌坐在地的苏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在被跳楼者砸中脑壳的前数秒,无法动弹的苏纳只得曲体深蹲,尽量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但这样治标不治本的行为显然只是扬汤止沸,真正救下他性命的是一位突然闯入巷子的高大男子。那人肤色呈棕栗色,高逾两米,从外貌来看莫约四十来岁,魁梧的身材配上燕尾服与白衬衫的穿搭,颇有一股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风范。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苏纳身前,挥动醋砵大的拳头猛地砸向跳楼者的头骨。
按常理而言,自高楼坠落的重物具有相当的动能,像男人这样鲁莽地挥拳迎击,即便他的臂骨不当场粉碎性骨折,下坠的人体也会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爆体破裂,溅得二人满身血肉碎块。只是在男人的拳头接触头骨前,一股妖艳灵异的黑色火焰便从他的拳头周围喷涌而出,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包裹住了跳楼者的周身,将后者连骨带肉烧成了一缕青烟。没有一块组织侥幸避过黑焰的侵蚀,唯有几颗血珠如樱花雨般飘散,最终滴落在男人整洁清爽的燕尾服上。
“哼,都过了这么久了,这家伙还是喜欢玩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男人冷哼着转过身,冷峻的目光与肌肉紧绷的胳膊让苏纳不由产生了对方是不是想给自己脸上来一拳的念头。紧接着,男人却相当温柔地向苏纳伸出了手掌,似乎是想搀扶后者站起身来,这样的行为让苏纳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请问你——”苏纳向男人探出的手最终却抓了个空。
男人的手掌于半空停滞,仿佛扯住了细绳一类的物什,随后手腕倒转,小臂上的肌肉充血膨胀,轻而易举地将那无形的绳索扯断。随后男人便不再言语,环抱双臂,与蹲坐在地的青年大眼瞪小眼。男人的连番操作让苏纳难免有些尴尬,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苏纳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道:“感谢您的帮助,我叫苏纳,敢问您尊姓贵名?”
“名字?那种事情很重要吗?”
“呃,如果您不方便透露的话——”
“如果汝只是想要个称谓来代指吾的话,叫吾奥赖恩便是。”名为奥赖恩的男人阴晴不定的性格本就让苏纳颇为头疼,更令他难堪的是,在说完这些后奥赖恩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巷口,既没有开口主动向苏纳搭话的意图,也没有就此离去、深藏功与名的打算。莫非这就是街头混混那套“既然我帮助了你,你也应该表达相应的诚意”的无声施压?不过此刻苏纳并没有随身携带钱财,而且奥赖恩那一身衣物看起来颇为奢华名贵,应该也不会看上自己一个穷学生的那点零花钱。
“等一下,你的手腕是不是受伤了?”在苏纳因尴尬而不知所措,双眼顺着奥赖恩的身躯上下打量时,他在后者的右手腕处发现了一块明显的烧伤痕迹。回想起来,奥赖恩在锤击跳楼者时,确实从拳头附近冒出了色泽奇异的火焰,虽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但奥赖恩本人显然也无法免疫火焰的灼伤。
“只是些小伤罢了,很快就会恢复了。”
“可别这么说。我有个发小从前也和你一样喜欢逞强,再被烧伤后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去医院,当天夜里就伤口感染发了高烧。我家就在这附近,花上几分钟去那边处理伤口修整一下,再重新出发也不迟啊。”尽管苏纳好言相劝,奥赖恩仍旧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就在苏纳笃定这个顽固的老男人不会听从自己的建议时,奥赖恩却出乎意料地以刚强外貌截然不同的和缓语调给予了答复。
“既然汝这么坚持,吾去修整一趟倒也未尝不可。”
“汝就住在这么个破地方?”
片刻之后,在苏纳的带领下来到苏纳定居的公寓内落座的奥赖恩皱起眉头发问道。
的确,苏纳目前租住的是旧城区的一件平民公寓。老旧的乳胶漆皮已经起泡脱落,狭小老化的木质座椅显然并不契合奥赖恩的大块头,在他身体的重压下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更遑论那只中午时分被穆恩一脚踢开的大门,因为苏纳从下午开始一直呆在学院,如今它只能被暂且安置在门框处,倔强地守护着这间贫敝不堪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