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襄阳落日（4）（1 / 1）
襄樊战场上，南线呈现出异常的平静，清军始终没有发起进攻，但是北线的樊城却是无日不战，顺军一边抵抗清军的攻击，一边修补城墙，维持得十分艰难。但是李自成却一直关注着襄阳城外清军的动向。
终于，阿济格动了。
阿济格和多铎明白了李自成的意图，如今已经临近四月，夏天马上就到了，来自辽东的清军面对南方的暑热会处于很不利的境地。而且清军已经弄清了刘宗敏、袁宗第两路兵马的动向，假如让他们在武昌和荆州站稳了脚跟，再回过头来增援襄阳的李自成，三支顺军成掎角之势相互支援，襄阳之战就没完没了了。眼下急切难以攻破襄阳，强攻不是办法，不能把宝贵的兵力消耗在爬城墙上，还是要以围困为主，因此清军众将商议之后，决定由多铎继续围困襄樊，阿济格则引兵南下，攻下承天之后，衍禧郡王罗洛浑分兵进攻荆州，先歼灭袁宗第部，消灭大顺朝廷和老营家眷，否则等袁宗第带去荆州的两万多伤员养好了伤，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阿济格本人则沿汉江东进，追击刘宗敏，和左良玉前后夹击，消灭这支目前顺军最强的野战力量。只要刘宗敏、袁宗第两部覆灭，李自成在襄阳守的时间再长都无所谓了，清军长期围城，迟早能困死他。
李自成早就预料到清军能走出这步棋，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自己留在襄阳的原因。他本人的首级才是清军最重要的目标，无论他前往武昌还是荆州，清军都会把主力部队部署到那个方向，只有他留在襄阳，才能把大队清军黏住。但是，清军分兵南下也是迟早的事情。阿济格部三万人、罗洛浑部两万人马上就要出发，如果刘宗敏和袁宗第被他们追上，必然全军覆没，那就意味着大顺朝的彻底毁灭。
李自成一定要留住阿济格，但是单凭守城是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的，清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就算少了五万人，也一样能包围襄樊。所以，李自成别无他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背城借一，以求一战重创清军。
永昌元年四月二日，三万大顺军开出襄阳，背城列阵。以罗戴恩为左翼，杨明起为右翼，王体忠为前锋，马世泰为合后，李自成自领中军，王进才护旗，向清军发起邀战。
阿济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闯贼是疯了吗？从西安出发时，阿济格和多铎把伤病员都留在了西安，也留了一些兵马弹压陕西，但与此同时，他们又补充了一批叛变的明朝降军，再加上王光恩部，前来参加襄樊之战的清军仍有十二万之众，李自成以三万人出击，岂有生还之理。此时汉江南岸的六万清军中，罗洛浑部两万人已经出发小半日，阿济格部三万人正准备出发，固山贝子满达海引军一万守营，还有承泽郡王硕塞与博洛、尼堪二贝勒指挥的两万清军正在从上游渡江赶来增援。无论怎么看，李自成都是在自寻死路。
但是这毕竟是李自成，阿济格在瓦窑堡吃了亏，不敢再托大，急忙通知罗洛浑赶快返回助战。与此同时，顺军水军也大举发动了攻击，拦截渡江的清军。多铎趁着这个机会抢攻樊城，一时间，整个襄樊战场都动了起来，五万顺军、十二万清军展开了殊死决战。
满达海指挥守营清军反击，正撞上王得仁指挥的顺军前锋，王得仁部下数百骁骑横冲直撞，清军竟然被迎头打了回去。三万顺军滚滚而来，阿济格的部队刚一出营就得到了李自成出战的消息，急忙掉头返回迎战。罗戴恩、杨明起从左右两侧压上，两军迅速卷在了一起。
正红旗蒙古副都统阿济赉被击落马下，马蹄踏破头颅而死，范鼎革被李国翰枪挑身亡，宁武总兵高勋为流矢射毙，朱养民被乱枪打死。自努尔哈赤进犯明边开始，清军还从未见过汉人军队在进攻的时候如此勇悍，虽然在清军的还击下，顺军也大量伤亡，可他们还是奋勇突击，不顾一切地冲入清军阵中。阿济格现在手上的部队只有四万人，又囿于战场地形限制，没法一下子全部投入战斗，一时间竟然被顺军冲得手忙脚乱。路应标部首先突入了清军营寨，放起火来。罗弼、祖泽润二人急忙前来支援，路应标却据寨死守，好像守着自己的营寨一样竭力抗击。
“真是一群亡命之徒。”很多清军将领不约而同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谭泰、武赖二都统指挥清军还击，连斩顺军李好、韩文二将，不防杨明起斜刺里杀来，一箭射中谭泰坐骑，谭泰被掀落马下，摔断了一条腿、一只手，被护卫拼死救回，清军为之一挫。
杨明起杀过这一阵，继续向前突进，正撞上一队绿营兵，为首的却是他的老熟人，王光恩的两个弟弟王光兴和王光泰。王光泰骂道：“杨明起这个狗贼，跑了也就算了，还烧了郧阳的仓廪。我这就取他的项上人头来！”王光兴斥道：“你懂个屁！杨明起是条好汉，要不是大哥投了鞑子，他也不至于去投李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闯军穷途末路之下情急拼命，我们又何必损耗自家兵力去厮杀，都是当初一起造反的陕西老兄弟，别把事情做那么绝。”王光兴一声令下，部下兵马乒乒乓乓朝天放枪，打得热闹无比。杨明起也不想和这些老兄弟互相残杀，一头撞进了旁边绿营王大业部的阵中，王大业麾下要么是当初被李自成杀怕了的大同兵，要么是在榆林补充的新降人马，跟着满洲兵打顺风仗还行，见到杨明起势如疯虎地扑来，略一抵抗便掉头奔逃。东侧战线上，康镇邦也被罗戴恩打得节节败退。阿济格命吴三桂率领关宁人马填上左翼，石廷柱、金砺两部汉军压上右翼，战况再度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