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 我想要这余生有你(2 / 2)
“能让他们把衣裳穿上吗,光着乱跑多臊啊”
“不能,他们喜欢这样。”
“能教他们识字吗”
“不能,他们不喜欢也没有必要。”又道,“你莫要忘了,对于那些土著来说,你才是外来者,应该是你要融入他们,而不是去改变他们的习惯,明白吗”
顾清玄沉默良久,翻身道“那我还是去跳海算了。”
苏暮失笑,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趴到他身上,“跟你说正经的,别敷衍我。”
顾清玄“我要跳海。”
苏暮“我捞起来。”
顾清玄“我再跳。”
苏暮“我再捞。”
顾清玄脑子转得飞快,好奇问“那你说捞我的那个人是不是当地土著”
苏暮愣了愣,答道“算是。”
顾清玄仿佛找到了新思路,颇有几分小幽默,“捞我的那人是不是看中了我英俊潇洒的美貌”
苏暮打了他一下,想了想道“算是。”顿了顿,“且还是个女人。”
顾清玄又陷入了沉思,他难得的没有吊儿郎当,而是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苏暮道“你要怎么才能融入进去活得很好呢”
隔了许久,顾清玄才答道“那商贩见识过外头的大世面,自然忍受不了岛上的生活。”
苏暮“说不定待时日长些,他就会渐渐习惯吃生食,不穿衣裳,跟当地人一样过他们的生活,被驯化成真正的当地人。
“也有可能,那些当地人里也曾有过那么一个商贩,他曾经见识过外面的繁华,因为到了这里,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改变自己去适应,久而久之就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听到这话,顾清玄看着她,两人灵魂对视,苏暮问“你说可不可怕”
顾清玄点头,“可怕。”
苏暮“你若是那个商贩,又当如何自处”
顾清玄一本正经道“吃生食可以忍,但不穿衣裳不能忍,总不能光腚到处跑,不成体统。”
苏暮理所当然道“可是所有人都这样啊,你若穿上衣裳,不是很奇怪吗”
顾清玄想了想,仍旧有坚持,“也可以不穿,但要把腚遮上。”顿了顿,“这已经是妥协了,再不允我就去跳海。”
苏暮抿嘴笑,“也行。”
顾清玄理智道“捞我的那人极其重要,能数次打捞我,可见是友善的,可以通过她做引路人试着去接触岛上的土著。
“他们不穿衣裳,我也不穿,但要遮腚。
“他们吃生食,我也可以,如果受不了,就自己想办法找火种做熟食。
“他们住山洞,我也行,但可以在山洞里备上兽皮保暖,布置得更舒适些。
“但凡我能忍受的,可以去适当改变,但是忍受不了的,就坚持本心。
“一个人的本心极其重要,因为它是我这个人的根源,如果在那样的环境里丢失了本心,便会成为你方才说的很有可能那些土著里也有一个商贩。
“我自然不想沦落成那样的商贩,哪怕在岛上,也想活得痛快,只要我高兴,可以光腚在砂砾上狂奔。
“反正都已经那样了,既然没法改变,那就留一半本心和改变以往的生活习性去适应它,做个中庸的商贩也挺好。”
他挺会跟自己达成和解。
不知道为什么,苏暮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在发光。
他有在认真思考她提出的荒诞问题,并且给与了正面有效的回答。
坚守本心,改变不那么重要的习性融入进去,成为那些土著,但又不完全是土著。
换一个角度,就是释放自己,与这个坑爹的世界握手言和,保持着现代女性的独立,抬头挺胸走近它。
如果不想成为被同化的商贩,那就要学会讨好自己,适当去弯弯腰。
顾清玄的话被她一字不漏记在了心里,她细细揣摩每一个字,藏在心底深处的茫然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见她久久不语,他好奇问“阿若又在琢磨什么呢”
苏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头顶的帐幔,自言自语道“遵循本心就可以避免成为那个被同化的商贩了吗”
顾清玄答道“本心应是区别你我他的东西,守住它,就能守住自己,不会迷失。”
苏暮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内心备受触动。
尽管他们的思想相差了上千年,可是她说的话他能听得明白,并且适当理解给与自己的答案。
他的答案,她很满意。
见她忽然笑了,顾清玄好奇问“你笑什么”
苏暮答道“我想看看你这个光腚在砂砾上奔跑的商贩。”
说罢主动凑上去吻他。
顾清玄简直受宠若惊。
翌日苏暮起了个早,连绵多日的春雨总算停下了。
她挽起发走到院子里,空气清新,沁人心脾。歪着头望着白蒙蒙的天空,她的心情比昨日舒畅多了。
顾清玄不知何时走到了屋檐下,就跟阴魂不散似的,睡眼惺忪道“阿若,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这回苏暮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扭头看着他问“跟你回去了呢,又当如何”
顾清玄“哦哟”一声,瞌睡顿时醒了大半,以往她都是一口回绝,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松口的迹象。
苏暮似笑非笑道“我一二嫁妇,你把我带回去家里头还不得气死。”
顾清玄连忙摆手,“我还是鳏夫呢。”又道,“回去之后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保管替你处理得妥妥当当。”
苏暮没有说话。
顾清玄继续道“我会给你备傍身的宅子商铺,给你找能给你体面的娘家依靠,至于府里,我总有法子压住阿娘和祖母她们不与你发难。”
苏暮半信半疑,“你真能压得住她们不找我麻烦”
顾清玄不答反问“当初寿王府要处理你时,如果你不主动凑上去,我阿娘可曾为难过你”
苏暮想了想道“倒也没有。”
顾清玄正色道“你素来精明,侯府以后的前程全拴在我身上,你名正言顺入了永微园,我阿娘来寻不痛快,不是故意讨我心烦吗
“她以后的仰仗是我这个亲儿子,若是为着你而与我闹生伤,于她有何益处
“再说回我祖母,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向来偏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没什么异议,我自有法子说服她。”
“至于我爹,之前跟寿王府联姻本就惹得她们不痛快,就更不用管他了,没有话语权的。
“你回京后要做的就是暂且等待,等我跟寿王府掰扯清楚,替你谋娘家靠山,把你的所有后顾之忧安置妥当。
“在这之前我得护你平安,会暂且把你送进沈家,我与沈正坤私交关系不错,你也认识他们,相处起来不会尴尬。
“我看你与郑妈妈关系颇好,以后可以把她讨过来服侍你,她行事稳重,又是府里的老人,许多事你可以问她。
“只要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与我说,我都会替你处理,因为我是谋的两个人的前程,两个人的前程,你明白吗”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暮忽地抿嘴笑。
顾清玄皱眉道“你别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苏暮敛容道“你真不在意我一无所有”
顾清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我在意的是你又像以前那样哄我,哄我也就罢了,你倒是哄到头啊,哄到半路就跑了,什么意思”
苏暮一本正经道“以后不哄你了。”
顾清玄傲娇道“你最好是这样。”
迟些时候许诸送来早食,用过早食后苏暮便躺到摇椅上陷入了冥思。
顾清玄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单手托腮看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苏暮望着逐渐露出晴朗天气的春日,又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忍不住细细打量他。
那男人五官清俊,眉眼温柔,看她的眼神里好似会发光。
不可置疑,她确实对这个男人动心,喜欢他的好涵养,有君子德行。
欣赏他健全温和的人格,脾性稳定,头脑清醒,更重要的是他听得懂她说的话,能有效沟通。
这是极其难得的。
要知道他从小受父权世道熏陶,在这样的背景下还能保持一丝理性,委实难得。
亦或许,这全得益于顾老夫人的悉心教导,才能让他不像多数男人那样轻视女性。
他的胸襟与格局超越了大多数人,骨子里的宽容具有同理心,会思考,会尊重。
这样的一个人,当该前程似锦。
有时候她还挺羡慕他的,有一个疼爱他的祖母,良好的家庭氛围,在关爱下成长,造就了他的磊落光明。
他的君子德行,是折服她的关键所在。
这个男人虽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但对她来说本心并不坏。
或许她可以借着他的搀扶大胆地走出去,走进他生活的世道里,去直面它,融入它以现代女性的样子。
就像他说的那个商贩一样,一半保持本心,一半改变能忍受的习惯,去跟那些当地土著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局中人,而非旁观者。
现在她的面前就蹲着一个可爱的土著,他真的很可爱,戳心窝子的那种,既暖心又能给人安定。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眼神怪怪的,顾清玄忍不住问“阿若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嗯”
苏暮笑道“我在想,我以后真能像京城里的女郎骑着高头大马遛弯吗”
顾清玄失笑,“自然。”顿了顿,“不过当街遛马横冲直撞闹事是会被抓去坐牢的。”
苏暮撇嘴。
顾清玄“我阿娘击鞠技艺甚好,你还可以让她教你击鞠,也可以让她们教你打叶子牌,京中的女郎都喜欢玩它娱乐。”
苏暮作死问“那青楼呢,我可以去涨涨见识吗”
顾清玄愣了愣,“我没去过。”顿了顿,“祖母佛堂里供的那把戒尺还在呢。”
苏暮咧嘴笑。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他就是那个不停打捞她的小土著,一次又一次用耐心与诚意把她从海里打捞起来,让她这个外来的失意商贩重新生出走进这座孤岛的勇气。
之后两日苏暮都在思考要不要跟他回京的问题。
最终徘徊了许久,她才决定跟自己和解,遵循本心。
她的本心是什么呢
她想要这个男人,想跟他结为夫妻。
她渴望爱情,渴望亲情,也渴望挚友。
她想要走出去,走出这个小院,走出自己的心门,尝试去接纳这个不太美好的孤岛。
而这场接纳,就从接纳这个男人开始。
接纳这个可爱的小土著开始。
确定了自己的意愿后,苏暮忽地从手中的绒花里抬头,看向窗外逗猫的顾清玄,冷不防说道“顾文嘉,我想好了,跟你回京。”
这话委实来得突兀,顾清玄愣了愣,扭头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暮重复道“我想好了,跟你回京。”
顾清玄半信半疑,“你莫要哄我。”
苏暮一本正经道“不哄你,我想明白了,我苏暮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我想要很多很多,我想要你顾文嘉对我忠贞不二,想要你一夫一妻,想要你陪我走完这余生,想要结交三两朋友知己,想要继续做绒花,想要随心所欲过很好很好的日子,想要在这个世道里挺直脊梁扎根儿”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噼里啪啦听得他渐渐展露笑颜,“做人就得有追求,要不然多没意思。”
苏暮点头,“对,我就是那么贪得无厌。”
顾清玄起身愉悦道“你可要想好了,我当初在梅香园求的姻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祖父母那样,从头到尾,不能在半道儿上走岔了,若不然就丧偶。”
苏暮愣住,“丧偶啊”
顾清玄点头,“对,谁要是在半道儿上走岔了,当该遭天打雷劈,我就问你敢不敢”
苏暮的眼皮子跳了跳,其实倒也不至于这么狠。
顾清玄问“你敢不敢”
苏暮没有答话。
顾清玄指了指她,“你瞧,怂了。”
苏暮撇嘴,她忽然意识到,在情感上他其实比她更保守,甚至还多了几分爱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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